林默正眼打量着眼前的陈医,不觉得他像会说谎的人。
她也曾经怀疑过陈医故意给她开了致命的药,但如今再看,应该是有别人动了手。·她自觉上一世待陈医挺好的,在他居无定所的时候收留了他。
“以前在渭城的时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陈叔的医术,陈叔绝对不可能是庸医。如今这样,只怪我们身份低微,人卑言轻,无处申冤……”
翠微想起了从前在渭城当丫鬟时被主子诬陷偷东西,连夜卷了家当被赶出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便觉得一阵悲凉与愤然。
“我林府虽赶不上二皇子府,但也是个侯府,吃穿用度不用担心,也能保护你不被二皇子府的人追查到。良鸟择木而栖,不知陈叔是否愿意过来。”
翠微连忙朝着林默施礼表示谢意,越发觉得遇到林默是弃暗投明了。林默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只是想借此人了解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顺手再卖个人情。
“多谢林姑娘大、大恩大德,陈某定当肝脑涂地。”陈医哆哆嗦嗦地跪下来,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既然你有点本事,那便好好发挥出来让我瞧瞧。”林默微微抬着下巴,抱着手臂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叔,无意间摆出了前世虞默傲然的姿态。
“回去让小厮给套新衣裳,洗个澡,然后再来见我。”
回府后没多久,陈医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拜见林默。
“你可会治疗疯病癔症之类的?”
“所遇此类病人不多,可以试一试。姑娘还是最好让我亲眼看一看,这疯病癔症也有很多原因,有些是自打娘胎里出来的,这样的就很难治。”
林默摇摇头:“这倒不是,是突然发疯的。”
陈医出于职业本能的产生了兴趣,便道:“那极有可能是受到了严重的外界刺激所致。”
林默说道:“我领着你去瞧瞧罢,不过此事不可向府里其他人说。”
陈医点点头:“明白。”
自从林语的生父赵阳疯了后,便不在码头、酒馆厮混了,林默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他。那一日他疯疯癫癫地走在河边,大冬天的说热便纵身跳入湖中,因为水性不好差点溺死。最好还是侯府小厮跟一个过路人一齐将他捞上来,捞上来就剩了半口气,但保住了一条小命。
陈医看了看他的脸色,把了把脉,皱起了眉。他又掰开嘴闻了闻,掀开眼皮子看看。
“情况不太好,应该是中毒了。”
林默没有感觉特别意外,点点头问道:“那,这好解毒么?”
“虽然不敢确定是何种毒,不过大致应该是混在东西里吃下去的。”
陈医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我知道有一种毒,道上诨名叫做‘莫愁’,无色无味,吃了能叫人当日就发疯,忘却一切。他的症状和中了‘莫愁’很像。”
林默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这人,说道:“那你就先试着治看看。”
……
距离她重生也快一个月了,林默翻翻黄历,发现过不了几天便是她前世的母亲的忌日了,应当去报国寺去母亲的牌位前拜一拜,上一炷香了。
她母亲去世两年后,她才嫁给二皇子,母亲出生在武官之家,一声节俭也不爱打扮,没有给她留下许多金银首饰,只留下一张古琴和些许残留的琴谱。
二皇子不喜屋子里放过世之人的东西,也不爱听琴,于是虞墨只好将那张琴托寺里的弘光法师保管。没想到前一世竟然再没有机会取回来。
她没有带上玲珑,怕玲珑多问,只说自己上街逛逛,便只身一人偷偷出了府。
前一世去报国寺的时候,寺里那一棵银杏古树秋叶凋零,满天满地金黄色,一片绚烂璀璨的,恣意展现着生命的盛大与壮观。
如今的冬日,报国寺里面安静,只闻见几声幽远而寂寥的钟声。银杏早已将一身金色褪去,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上面蹲了一小溜子缩着脚的麻雀,弄得枝干一晃一晃的。
林默被日光照得眯了眼。银杏已有了嫩芽,但是树太高,也看不太清楚。
母亲的牌位被擦的很干净,林默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她取了香来,点燃后插好,然后跪在蒲团叩了三下,嘴里喃喃道:“母亲,我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但是你应该已经认不出了吧。女儿不孝,没有擦亮眼睛,遇到非人,一错再错。
她起身推开门,冬日里一阵风吹进堂内,几分萧索,几分凛冽,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林默转头看到香火翕动了几下,明明灭灭,她的眸子也跟着闪动了几下。
她来到寺庙客堂里找到弘光,说自己是虞墨的朋友,想要替虞墨取回这琴,这是虞墨的遗愿。
听到林默的来历后,弘光面露抱歉的神色:“这琴是虞姑娘托我保管的,没有虞姑娘的书信指示,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贫僧无法知道姑娘是不是虞姑娘的朋友。”
“虞姑娘已死,大师百般推脱,难道想要私藏着这琴么?”
弘光低眉敛目,却也坦然自若:“贫僧不敢。只是这琴虞姑娘颇为重视,虽然虞姑娘去世了,贫僧依然有义务好好替她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