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
耳边,沥沥雨声没有停歇,而对方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凉风拂过她的耳尖,不知为何,心跳竟是意外漏了一拍。
自从那日在Q大意外偶遇之?后,他们似乎就已经是断了联系,尽管前?两天和?许昊海那小子分了手?,颜杳也没再想过会和?江砚有交集。
可如今,猝不及防的相遇竟是令颜杳有些愣神。
指间的香烟还在燃烧着,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沾不得烟味,于是动作迅速地掐灭了烟,开口回道:“好巧。”
对方的伞没收,站在距离自己一步远的雨幕中,不知为何竟是牵起了她心中阵阵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你怎么在这里?”颜杳开口反问道,盯着他的视线未变,似是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学术交流。”
颜杳沉默片刻,心下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能站得住脚。
Q大和B大的确隔得不远,一条街的距离而已,可今日是周末,这教学楼又是被人提前清了场,他会出现在这儿,说是‘迷路’她说不定还会当真。
“工作结束了?”江砚明知故问。
“嗯,车在停车场。”
话音刚落,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不可言说的气氛围绕在彼此间,而在那次不欢而散后,有些秘密似乎也成了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大雨中,对方撑着伞,也像是为她撑开了一方风平浪静的天地。
“我送你过去?”男人说着,将手?中的伞轻轻往前?凑了几分。
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而他的动作放在颜杳的眼里,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请求。
颜杳微微一顿,拒绝的话在嘴边却不知为何竟是开不了口。
她不清楚江砚是否已经知道她分手?的消息,只是他现在的行为,说什么也不像是有要撇清关系的打算。
为什么?
出于单纯的同学情谊?还是说真就对她贼心不死?
颜杳有些失笑,也不明白眼前这位江教授究竟看上了她哪点,难不成就真是在那日的咖啡店里一见钟情?
可他们俩个人站在一起,又有哪处像是登对的?
女人的视线宛若能戳破伪装的剑矛,一言不发看着他时的神情,令向来镇定自若的江砚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措’。
“两个小时前,H市气象部门新发了暴雨橙色预警。”
江砚开口,语气不变,却没人知道他心底已然是慌了神。
他也明白,这样的‘巧遇’似乎有些过于牵强了些,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对方各种用来拒绝他的理由,可握着伞柄的手?却固执地停留在原地,没有往后缩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指尖都开始发麻,江砚终于听到颜杳开口:“那麻烦你了。”
这雨下得猛烈,却又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结束的。
颜杳也不想去探究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这风太大,又或许是雨太冽,那没由来的私心令她无法?拒绝。
抬步走入他的伞下,溅起的雨水在顷刻间打湿了她的鞋,而头顶上的伞却是稳当当地撑在上头。
大风刮来阵阵水汽,她似是又闻到了那股鼠尾草的木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两人一路无言,颜杳的视线偶尔落在他握着伞柄的手?上,修长瘦削的手?指带着清冽感,倒是比有些手?模还要来得更加好看。
江砚这人也真当是奇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致的冷意,远远看过去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疏离感,就连赵小瑜这人也说,江砚看起来就像是长在冰山上的天山雪莲化成的妖孽,整天喝东风饮雨露才练就了这么个看似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神仙。
颜杳倒是觉得没这么夸张,但有时也会暗暗在心里感叹,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二十八岁,连场恋爱都没谈过,偏偏这会儿好像还看中了她这种货色。
现在看来,怕是他活了这么久连个女人都没追过,否则那会儿也不会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她。
如今两人撑着一把伞,在狭小的空间里,对方亦是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一拳的空隙透着若有似无的谨小慎微,有分寸到让颜杳几乎以为两人只是半路碰见后有缘同行的陌生人。
任凭稍微有点社交经验的人都明白,独处时,偶尔的肢体接触才能快速提升亲近感。
可此时反观江砚……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让颜杳觉得‘傻’的男人,怕是也只有他一个了。
两百米的路程并不远,虽说这恶劣的天气减缓了两人的脚程,但毕竟只有这么短的路,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头。
待男人收下伞的那一刻,颜杳这才发现他半个肩膀竟是已然湿透。白色衬衫被浸湿后隐隐显露出暗藏在其后的紧致肌肉,而那水渍似是有渐渐往下晕开的趋势。
江砚手?中的那把伞并不小,撑两人虽然足够,但偏偏这一路上的他‘矜持’得过分,再加上风大雨大,衣服被淋湿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颜杳微微一顿,此时又恍然发现,自己脚上这鞋虽说是湿了个彻底,但身上除去发尾沾了点雨水外,竟是一点也没被淋到,连带着她手上提着的摄影包也是同等待遇。
“开车来的?”颜杳开口,目光微暗。
“同事送我来的。”江砚语气极为平静,停车场下阵阵冷风打在两人身上,他也只是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深蓝色方格手帕……递到她眼前。
“头发湿了。”
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颜杳低头看着那块手?帕,正是当初他们在咖啡店里相遇时,对方递过来的那块。
那个的时候的她没接。
这个时候,也没法接。
“我没关系,你先擦下衣服。”
拿着手?帕的手?在半空中滞留片刻,男人目光微沉,随后收手将额前?的雨水轻轻拭去,后又慢条斯理地擦着脖子和?肩膀,纵使被淋成这副鬼样子也不见丝毫狼狈。
“你同事呢?”颜杳问道。
男人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恢复往常。
“他有事先走了。”
颜杳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而此时他恰好抬眉,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
她注视着他被雨沾湿的发尾,以及那双毫无目的性的眼睛,仿佛他的出现也只是将她从大雨中带到这里,仅此而已。
“我送你回?去吧。”
空荡的停车场里回?荡着颜杳的声音,打破了男人眼中一贯的波澜不惊。
虽说现在已是六月天,但江砚身上淋了雨,外面的风又是这般大,好歹对方帮了她一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总不能把人扔在这里不管。
她虽是渣,但也好歹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