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颜杳站在公寓楼下。
黑暗吞噬了一切,唯有小道旁的路灯在发着微弱的白光,引来几只飞虫在旁边盘旋。
橙黄的星火在夜里忽暗忽明,而颜杳倚靠在灯柱上,打下的光落于颜杳的脸庞,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指间的女士烟还在徐徐燃烧着,也?不知是今夜的第几根。口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这?是最后一支。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这?个点大多人都睡了,而颜杳抬头看着眼前的公寓,那扇窗户一片漆黑。
右手夹烟,左手拿着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手机电量也只剩下百分之十。
她让赵小瑜把她送来这儿之后,便让她先行?离开了。
颜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头热,让赵小瑜把自己带到这儿来。或许是酒精作祟,又在受了冷风后清醒了些,以至于她傻傻地杵在这儿半个小时,也?没有任何行?动。
一根烟终是燃到了尽头,颜杳将烟蒂碾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在手机电量跳到百分之九的时候,终是拨出了那个电话。
‘嘟——嘟——’
连线声在耳边不断响起,握着手机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
颜杳低垂着眼帘,白光辉映下的面容看上去是那般冷清,然而久久都没能接通的连线声却是令她有些焦灼。
其实江砚的作息很规律,很多情况下在每晚的十一点半就会上床睡觉,而自从和她谈恋爱之后,这?个规律便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破。
在床上,十一点半还正是兴头时,他?停不下来,她也不会让他停下来。
除去这?点,偶尔她在外出差,江砚也?总是会陪她到很晚,直至她回酒店发一句‘晚安’,他?才会安然入睡。
可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完全可以调整美国到中国的作息时差,也?能让他?回归于每晚十一点半准时睡觉的频率。
睡觉时间手机大多都会调至到静音,待他?睡熟,她纵使打一百个电话也?没用。
颜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半点都没有考虑到后果,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手机即将没电,而她手里没有身份卡,根本进不去安保森严的公寓,就连大门都是碍于门卫对她脸熟才混进来的。以前每当她来江砚公寓时,身边总是会跟着他?,她甚至连他?公寓大门的密码都不知道。先?前有听江砚提起过,但?她总想着反正有他?在,因而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连线声还在继续,颜杳想,今晚的露宿街头就是她这?般冲动的惩罚。
而就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那一刻,连线声却是戛然而止,手机那头传来一阵略显沙哑的声音,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又掺着淡淡的惊讶。
“颜杳?”
莫名其妙地,一路来纷乱不安的情绪在听到他声音的那刻骤然消散。
颜杳勾了勾唇,随后出声道:“我在你公寓楼下,手机快没电了。”
对方似是愣了片刻,随后耳边响起一阵布料摩挲声,再接着便是男人带有两分气恼的话,“你疯了?!”
不等颜杳承认,却又听他开口:“你在原地等着,我马上下来。”
下一刻,电话被挂断,而颜杳微微挑眉,将只剩下百分之六的手机放进口袋。
果真,分手之后,这?男人的脾气就没以前温柔了。
虽说是这么想的,可挂在嘴角的弧度却是久久都没能落下。
抬头,那扇漆黑的窗户骤然亮起了灯,而约是五分钟后,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便从公寓内快步走了出来。
直至男人渐渐走近,颜杳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紧绷着脸,看起来心情很糟糕。
江砚应是急忙跑下来的,身上还穿着休闲睡衣和睡裤,就连脚上都还踩着拖鞋顾不得?换。
只见他?手肘处依旧是搭着那么一件外套,在走至她眼前下意识地要往她身上披,可刚有动作时又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硬生生收了手,冷声道:“把衣服穿上。”
颜杳看似轻描淡写地扫了一下他?手中的衣服,随后又抬眉对上男人的视线。
“我不冷,不用。”
已是入秋的日子,白日里偶有一阵冷风吹过都会夹杂着丝丝寒意,更别说是在凌晨一点半的夜里。
“穿上。”男人再次重复,拿着衣服的手固执地停留在半空中。
路灯发出的光落在他略显严肃的神情上,似是带着两分冷意。
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是会吓得?乖乖拿起外?套穿上。
可颜杳却从不是‘别人’。
一眼不发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从始至终并未落下来过。
依旧是那个倚靠着灯柱的姿势,而如?今却是双手抱胸,眼中带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有一副‘我就是不穿,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两人对峙了两分钟,终究是江砚率先?败下阵来,主动将衣服撑开,替她穿上,
而这?一次的颜杳却很听话,配合着他?把衣服穿好。
事实上,站在冷风中吹了半个小时,说不冷是假的,这?会儿披上外?套,冰冷的身躯也?开始渐渐回暖,连带着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也?开始缓缓融化。
“先?上去,有什么事上楼再说。”江砚低头仔细地将拉链拉上,白光下的表情略显冷漠。
颜杳没出声,沉默不语地跟在江砚身后,随他一起上了楼。
在公寓门前,颜杳静静地看着他?输密码,心中默念着他?按下的数字,却是在听到滴滴两声时忍不住眯了迷眼睛……
1121,是她的生日。
分手了还用这密码?是准备留着过年?
公寓门被打开,江砚率先?走进。
大门密码,他?摁了无数次,也?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因此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小行?为落入身后的人眼里,会是怎样的反应。
爱是会有疲倦期的,但?当这?份爱持续地足够久,例如?十年时,这?种感情就会成为印在灵魂里的东西,即使想要克制,也?无法干净地抽离。
就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样,江砚将她的拖鞋从鞋柜里拿出,随后又像是恍然反应过来,身体僵硬片刻,拿着拖鞋的手悬置在半空中,半晌还是将其放在了颜杳的脚前。
将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颜杳无声地嗤笑一声。
曾经的她一直以为,江砚是个很好懂的人,可如今她却开始有些看不懂他?。
起初,被意外叫醒的困意以及接到电话时的惊讶在头脑中不断盘旋,匆匆下楼见到颜杳时,心中的担忧化作一股窝火,再次萦绕在他心头。如?今回到公寓客厅,待江砚冷静下来后,这?才开始暗暗疑惑颜杳为何会深夜出现在他公寓楼下。
这?是他们自校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时隔一个星期,来得太过猝不及防。
然而纵使心中有万般疑虑,江砚脸上却是没表露出分毫,在进门后便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厨房间,给颜杳准备蜂蜜水。
室外的风并不小,深夜湿气又重,刚刚江砚帮颜杳穿衣时无意碰到了她的手,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