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玺叫了几个小厮过来,将这已经沉沉昏过去的书生抬出去,直接扔到了真趣堂门口。
六姑娘苏悠把自个儿收拾妥了,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找那破落穷酸户书生的麻烦,却听得那书生已经被大房的一个丫鬟折腾得“进气多、出气少”、“半死不活一滩烂泥”了,顿时高兴得拍手叫好,特特找到庄秉面前,又是道谢又是送礼,漂亮话不要钱地往外冒……至于庄秉,神色微妙地瞅了瞅这满眼写着“快来算计我”、“我性子直好利用”的傻姑娘,忍不住想叹气了。
——这就是上回那破事儿里,被苏美人找来“祸水东引”的对象?
怎么说呢,庄秉瞅着这位傻得没心没肺的六姑娘,很诡异的,感觉到了一种直视自己的黑历史的微妙感。
——想当年,我在苏美人眼里,不会也是这么个模样吧?我有这么傻的么?有么?没有吧?呃……也许,是有的吧。
庄秉放弃思考这个怎么想都不会让自己太愉快的问题了。
六姑娘苏悠气也出了,谢也道了,人在兴头上,心思一活络,还打起把庄秉从苏玺那里讨过来的主意,只是她这意思刚刚冒了个尖儿,苏玺便不大高兴地拧紧了眉头,庄秉见状,便不动声色地开口,将这一茬悠悠然地岔了过去,只微微笑着关怀道:“好端端的了,六姑娘怎么过去小花园那边了?”
——最后还莫名其妙地掉了进去?
“哦,我陪沈家姐姐过来的,”苏悠得了庄秉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傻乎乎道,“沈家姐姐听闻这里有白玉梅,想采些研香,我便特陪了她过来……”
苏悠说着说着,脸上没心没肺的得意笑容渐渐凝结了。
庄秉眉梢微扬,觉得事情有点有意思了:所以说,沈嘉善本人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六姑娘苏悠落水的时候,沈嘉善这个大冬天逛花园的“始作俑者”,又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方才集荫山房有丫鬟过来,说是四姐姐找,沈姐姐就先过去了,”苏悠皱了皱眉,黑着脸嘀咕道,“也是巧了,她这前脚刚走,那浑子后脚就偷摸进来了……这沈姐姐,也是个太‘赶巧’的了吧!”
苏悠念叨着念叨着,柳眉倒竖,都不自觉地迁怒起沈嘉善来了。
庄秉淡淡一笑,只作未觉,漫不经心地顺带着扫了眼在场的另外两个苏家姑娘:一个噘嘴瞪眼满心不耐,一个偷捏手帕强作镇定……对今日之事的各种内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苏玺不耐烦与一群人待得太久,他习惯了沉香苑里就他们几个的清静日子,今天这群姐姐妹妹们跟说好了一般不约而同轮番上场,若是一会儿凑到一起再将闹起来,能直吵得人恨不得将脑壳给抠下来,苏玺略略一想就感觉神魂悚然一惊,借着衣摆的掩盖,苏玺偷偷勾了勾庄秉的手,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想回去了。
庄秉恍然,知道苏玺是个惊不得闹的安静性子,没多废话就带着她回去了。
只是半下午的时候,听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闲话,说道今日老太爷难得精神好,开门允了几个求指点学生的过来,结果其中一个心性不正的,竟然偷偷摸摸地想往内宅小姐们的闺房里溜,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摸错了门,被四房的六少爷撞了个正着,得了六少爷好一顿打,撵出了府去,就此,再也无颜面在苏州的文人里混了。
有此狼藉声名,那书生于仕途一道上,单苏州城内,也是再难得扶助进益了。
庄秉听得微微沉吟,再一想今晨的情形,主动开口问道:“四房的两个姑娘,是一嫡一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