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庄秉抗拒地往后躲了躲,面如菜色地坑坑巴巴道,“谢大人饶,饶过我吧……我,我小时候被它们咬过,我,我害怕。”
——不过怕的实不是这毛茸茸的小玩意儿,而是抱着这小兔子的谢尚书您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庄秉想,自己这话,倒也不全是虚作了。
谢阔怔了怔,眉宇间闪过一抹苦涩,但动作还是十分迅捷地捏了那小兔子过去,藏到身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包栗子酥来,递到庄秉手边,谆谆善诱道:“栗子酥,热的,晚膳怕是还要再等等,要拿着先填填肚子吧。”
庄秉眨了眨眼睫,把眼眶里刚刚冒出来的那零星水意泯了个干净,摆了摆手,板着脸拒绝道:“谢公子,我不吃栗子酥的。”
庄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谢阔不由错愕了,疑惑地拧了拧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兔子就算了,若是被咬过,曾经再喜欢的可能真的就不喜欢了,栗子酥为何也不喜欢吃了?
“因为我们公子不喜欢栗子酥的味道。”庄秉义正辞严地推开谢阔的手,也不再去管他陡然受伤的脸色,直接起身,眼神警惕了起来,十分抗拒地戒备道:“谢公子,我回屋去了,有什么事情,您还是直接找我四哥商量的好吧。”
看着庄秉的背影,谢阔默默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动了动唇,终究还是黯然离开了。
屋内,庄秉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为别的,就是纯粹地想叹气。
不喜欢吃栗子酥的哪里是苏美人,庄秉曾经那么喜欢吃栗子酥,苏美人才不可能在她面前说任何会惹庄秉不高兴的话。——无论真话,假话。
没有任何人不喜欢吃栗子酥,“我不喜欢栗子酥的味道”这一句,纯粹是当年的谢阔用来拒绝眼巴巴地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上门讨好的庄秉的。
——可笑当时的庄秉还尤为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不当把自己的喜好、私欲就那么想当然地强加到旁人身上,不是你自己喜欢吃什么旁人就会喜欢吃什么的……如此这番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庄秉屡败屡战,再次主动出击,拦了谢阔主动问了他喜欢什么。
庄秉自小对地豆过敏,她吃不得任何搀有地豆的东西,一丁点都不可。这一点,御膳房知道,满皇宫都知道,曾为承仪皇后看过诊的谢阔不可能不知道。
谢阔也并不没有多喜欢花生糕,只是他当时,大约是太过急于摆脱庄秉了。
他告诉庄秉:“比起栗子酥,微臣更喜欢花生糕些,只是与公主殿下口味不合,怕是不好吃到一起了。”
庄秉想,这是什么破道理,凭什么你吃花生糕我吃栗子酥咱们两个就过不到一起了?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坐在一处一起吃不就是了?你喜欢花生糕是吧?我是不能吃地豆,但我做了给你吃不就是了?
那一回,庄秉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被救回来后,庄秉自知理亏,硬是咬牙抗住谁都没敢说实话,谁问都是自己没留意吃岔了。——只除了前前后后陪着她一起作妖的傅白礼。
傅白礼一向温柔克制,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在事后都没有过多地去责怪谢阔什么。只专门找了谢阔出来,拿了庄秉曾经没送出的那盒栗子酥来,当着谢阔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在庄秉难过得一个人躲着哭的时候,耐心地坐在边上陪着她,末了也只无奈地叹息道:“箢箢姑姑,他不喜欢吃,我们不给他吃就是了……也许真的是吃不到一起去呢,我们又何必去强求呢?”
何必强求?这个问题,有太多的人问过庄秉了,甚至连庄秉自己都问过自己,不止一次。
其实前世到最后的时候,庄秉就已经后悔了。
——她曾经怨恨过自己年少轻狂时的自轻自贱,但最后,她又何尝不是毁了谢阔的一辈子?
那时候,谢阔本有机会活着的。——只要他不回来救她。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这一次,庄秉不想“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