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垂着脑袋低低地应了。
淮阴王见状不由皱了下眉头,他自认这番话说得已是极近客观公正、对清河提点得清清楚楚了。若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清河还拗着小姑娘脾气转不过来,接受不了……那怕是迟早得犯出不该犯的东西、闹出不好看的事端来。
淮阴王脸上的神色不由就冷淡了下来。
清河公主心底登时一慌,她自己也清楚,淮阴王已然是如今皇室内对她最温情亲近的了,再如何也不能失了他……清河公主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强打起精神,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喜庆话,看淮阴王神色疲累,体贴备至地嘘寒问暖了一番,便识趣地告了辞出来。
一出淮阴王府的大门,清河公主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了,她急迫地催促着宫人们往芙清殿赶,想尽快摸到自己那面许愿铜镜:总是要先试一试,那个见鬼的“箢箢”铜镜克不克得死吧!
但好巧不巧的,马车拐到正和大街时,一个不着意,与别家的迎面撞了正着。
清河公主心烦意乱地掀起帘子,正要开口呵斥,对面马车上的丫鬟先嚷嚷开了:“对面什么人?见了我们承恩公府的马车,为何不让?”
清河公主无声冷笑,寒着脸扔下了帘子。
外间的宫人瞧出了清河公主脸上的不悦,掐着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地回道:“虽不敢劳动承恩公府的小姐们,不过,若是让我们公主避让,这也不合适吧。”
对面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一开始那丫鬟自掌嘴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河公主不动如山地安坐着,略等了一等,便有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隔着帘子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有宫人外面低声禀告道:“公主,承恩公府的七姑娘与谢四姑娘过来了,说是要当面赔罪。”
清河公主整了整神色,端庄坐好,笑盈盈地应道:“婷婧和雅柔过来了?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快快上来吧。”
不过,话虽如此,待宫人打了帘子请了白婷婧和谢雅柔上马车后,谢雅柔福身行礼告罪时,清河公主嘴上说得亲热,却是连个让宫人拦一下的眼色都没递。
唯白婷婧是个不好与人“客气”的直接性子,换言之,飞扬跋扈惯了,为人不太有眼色,行事不多带脑子。
清河公主说了“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白婷婧也还真就不与清河公主客气了,一上来便大肆咧咧地直接坐到了清河公主身边,发自内心地高兴道:“清河,你这也是要去参加长孙殿下的生辰宴么?”
“这真是可太好了,我和雅柔蹭了你的福气,倒是可以松散些,偷个懒,不下去走那么长一段了。”
——浑然一副把方才的小摩擦和不愉快全当了不存在的模样。
若是以往,就冲白婷婧这做派,清河公主少不得要暗暗在心里给她记上一笔“谮越不尊”,但而今……清河公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算是暂时顾不得这些“小节”了,笑意盈盈地拉过白婷婧的手,抿着唇摇头道:“才不是呢,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从哪儿往哪儿走……我刚刚从五哥哥府上出来呢。”
“哦?”白婷婧心恋淮阴王,洛阳贵女圈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清河公主这一梯子递过去,她顿时把什么皇长孙的生辰宴全给抛到脑后了,急急慌慌地追问道,“淮阴王殿下怎么了?”
“五哥哥倒没什么,只是……”清河公主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眼珠子慢悠悠地在马车内打量了一圈,然后摇着头叹息道,“罢了罢了,还是不说了。”
“说嘛,说嘛,”白婷婧瞅了眼谢雅柔,拉着清河公主的胳膊佯作撒娇道,“雅柔今日蹭了我的车过来,人也是得听我的了,我要听,雅柔也要听,这马车上三个人,两个都要听了,清河你就快说嘛。”
清河公主心内怫然,很是不满白婷婧那不顾尊卑上下的态度,若非她想借借白婷婧这把“刻薄毒嘴”一用,她早便翻脸嘲讽了。
清河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笑呵呵道:“是件大好事呢,五哥哥与我说,四哥哥下了趟江南,寻着了一位‘妹妹’回来呢!”
清河公主这话说的轻轻巧巧,马车上的另外两个人却被惊得齐齐抬头,就连在外面一向以“端顺贞静”示人的谢雅柔都不由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色。
清河公主额外多看了她们之中出了名的刻薄且长舌的白婷婧一眼,只觉得自己那口从早上起憋在胸前里的气缓缓地出来了些许。
“寻了位‘妹妹’回来?”白婷婧震惊了,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什么妹妹?难不成,我们陛下,还瞒着皇后娘娘在外面养了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