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音接过,顺手就别进了发间,脸颊微微发红,咕哝着说道:“其实我也挺喜欢金钱绿萼的,可惜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长乐不喜欢你,都不许我们和你说话。你前些日子不是病了么,有人去请采芙姐姐帮你看,可是她说过了,采芙姐姐就不敢过问。”
“江娘子是寻常医女,畏惧她身份尊贵是自然。你们都是贵胄出身,怎么也那么听她的话?”纯钧有两分醉,便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谢宝音摇摇头:“也不是怕,只是我们都一道长大,她以前身子不好,所以我们都让着她,一直都这样。”
她们两个说着,赵夙和段寒先后进来,后者还好,前者一来,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下去了两分。片刻之后,想起这事私宴,这才放开了,拉着他罚了三杯才许入座。时卿跟在他身后,路过纯钧的时候微微顿住,从袖中掏出一盒药罐放了下去:“姑娘久伤不愈,恐怕是之前用得药不好,试试这个罢。”
“替我谢谢先生。”纯钧接过药,时卿对她一笑,忽然摇了摇头,便走了。
谢宝音在一边唏嘘:“糖耳朵,你可真得宠呀。先生平日里不苟言笑,却对你这么好。”她将药罐拿来,放手上匀了些道,“既然都拿了,你就涂上吧。我刚才就看见你手上那伤,触目惊心,怪吓人的。”女孩儿手巧,上药的手法细腻,药膏涂上冰凉舒缓,果然不同。
“谢谢谢小娘子。”
“噗……谢谢谢,多奇怪。我乳名叫曼曼,她们平日里都这样叫我,你也一样吧。另外,你也太见外了!总共就和我说了几句话,其中一半儿都是在谢我。谢我谢我,不能因为我姓这个,就一直提吧。”
纯钧被说的老大不好意思,叫了她一句曼曼,忍不住又问起:“糖耳朵是什么?”
“糖耳朵是我们这儿的小吃,也就是浸了蜜糖的麻花,吃起来绵润松软,香甜可口。之前采芙姐去府上给你诊脉,后来提起便这样说你。然后一来二去,就都这样叫了。”她一说完,药也涂好了,将药罐合起来还她。
纯钧在镐京也住了些时日,被领着见过不少人,可对自己如此热情和睦,也只有谢宝音。她身份使然,在交往方面经验匮乏,但谢宝音天真直率,性子爽朗,和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相处起来也容易,不由得在心中暗生欢喜。向她颔首道谢,又将自己的绢子递给她擦手。
丝竹声起,娇媚婉转的声音自侧亭中传来。丫鬟们捧着盘子,一道道地将膳食呈上,看得出来几日战果颇丰,不少山珍都成了盘中野味。都是相熟的朋友,没有那么多的寒暄礼数,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块儿推杯换盏,几巡酒下来,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田知远今日解决了近来的头等要事,喜不自禁,当众敬了段寒一杯,只恨不能和他称兄道弟。魏长景早已段寒的内兄自居,见田知远谢他,只觉得一荣俱荣,便拉着他一道拼酒。正好左首的位置空着,他便换到那边过去与他拼酒,田知远不接他的茬,两个人便闹了起来。
谢宝音看了,在一边笑得东倒西歪,顺势就靠到了纯钧的怀里。她喝了半壶梅花酒,有些醉了,痴痴的笑:“十一爷可真好玩儿~每回见了他,我都开心。糖耳朵,赶明儿我去你那儿,找你玩好不好?”她脸蛋儿酡红,星目迷离,眼底印着琉璃灯笼,泛着涟涟的光。
“好呀,什么时候来都行。不过……”纯钧觉得她可爱极了,喝了酒之后头脑昏沉,伸手去抚她的脸蛋,却不再说话了。
正说着,那边魏长景喝多了,嚷嚷着要底下唱的换《宜春令》听。田知远酩酊,嫌弃地横他一眼:“大雪天里,听什么宜春令。再说你带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也就那个弹琵琶的好些……不过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不怎么样。”
魏长景不乐意,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什么事儿都要挣个高下,容不得半句不好。这回喝了点儿酒,加上念起之前田知远跟自己妹妹斗嘴的事情,记起了仇,便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可不是,我这平芳园的头牌,哪儿比得上波月馆的清倌儿呢。”
他话音一落,没醉的脸色都变了。魏长乐吓得不轻,把自家哥哥往边上拉。魏长景撇开她的手,闹气脾气来:“我可没喝多!哼,你就是小心眼儿!我不就是比你多打了两只狍子,至于在这儿撒气吗!妙仪是我废了好大劲儿,花了三千两赎回来的,在你这儿怎么就一文不值了,嗯?”
田知远且还忍着,但嘴上不饶:“可不是,不光花了三千两,还挨了好一顿打。祠堂里头跪了三天三夜换回来的宝贝儿,就算是根骨头,也要当白玉奉着。”
“你——”
魏长景是嫡出的小儿子,家中战功赫赫,他沐浴恩泽,向来觉得高人一等。平日里也还没什么,就容不得别人说不好。偏偏田知远又是出了名的刀子嘴,两人一遇上,是十回里有八回要闹得赤急白脸。狐晏惯来当老好人,跟着打圆场:“行了行了,好好的闹什么。光是哥几个就算了,还有别的小娘子,你妹妹都在,也不怕丢人!”
魏长景压根不听:“嘁!我稀罕跟他闹呢。镐京的胭脂巷子那么多,你跟我好声好气的说一声,爷给你找个盘靓条顺的,不仅琵琶弹得好……嘿嘿,保准要你把什么关意浓丢到天边去。”
话没说完,田知远‘嚯’得一下站了起来,两步就到了魏长景面前,一把就将他揪了起来:“你说什么?”
魏长景醉得厉害,扯了两下发觉挣不开,也真得恼了:“玩笑都开不起,你不是小心眼儿是什么!他娘的,有种你放开我,咱哥俩练练。真的动起手来,你就知道自个儿什么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