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字符下,是一张水墨画像。
画中的男人微微侧身,骨瘦如柴。有些长的、水藻般的黑发贴在耳后与颈后,看上去完全没有打理过,让他的形象显得无比憔悴。
陆旗想起来,第一次看见他的本体时,这个怪谈给人的感觉也是异常疲倦、阴郁。
“放他出来会有问题吗?”
陆旗看了看无言,询问道。
无言摇了摇头,书本上则是显现出了字迹来:
【否。此怪谈已被收录,无法对创造者不利。】
“那,我放出来了?”
陆旗想征求一下同意,不过无论是无言还是这本书都没给出答案。他苦笑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上水墨画。
霎时,他感觉到房间内多出了什么不和谐物。
但是,视线所及的地方,他没有看到任何身影。陆旗若有所思,低头盯住了自己脚下的影子,那道影子似乎比平常要浓重很多,带着一丝不妙的气味。
无言也开始盯着他的影子瞧。
一人一怪谈盯着看了半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陆旗的影子忽然颤抖起来,从纯粹的漆黑里浮出一截惨白的手臂。就像是从水中捞起的浮尸一样,消瘦的男人从黑色的水流里上浮,逐渐露出了全貌来。
那双疲倦的黑眼睛回视陆旗。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穿衣服。
那双疲倦的黑色眼睛回望陆旗,陆旗从沙发上拽起毛毯,立即将他裹了个严实。
一连串动作的速度快到令怪谈也有些愣神,陆旗绑好毛毯,拍了拍手:
“这里有小孩的,禁止裸奔。”
“她不是人类吧?我们是相同的物种,裸奔也没什么问题……”
“禁止裸奔。”
“哦。好吧,真麻烦。”
影子怪谈摇了摇头,口中发出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神情也显得更疲倦了。
完全看不出他是之前那个反复发来诡异短信、几度试图将他解决的怪谈。
陆旗正在腹诽,影子怪谈扯了扯身上的毛毯,举起瘦得几乎只剩白骨的手挥了挥:
“人类那边好像都要自我介绍的吧?”
他纯黑的眼珠转动:
“嗨,爹。”
无言的头歪了整整九十度,以表示她内心或许存在的疑惑之情。
陆旗把手中的书又握紧了一些。
“???”
“……”
影子怪谈的手放了下来,他顶着一张好像八辈子都没有睡过觉的憔悴脸,在陆旗与无言之间拈着下巴沉思,“我没叫对吗?”
“只是没想到你学的为什么这么新潮……而且我不是你爹。”
陆旗半晌才恢复语言能力,“你从哪里学的啊?”
“网络。我是能发短信、打电话的怪谈,甚至定外卖也做得到。”影子怪谈理所当然道,“至于称呼。你是我的造物主,所以是我的父亲,我喊你爹很正常。”
“???”
陆旗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像没毛病,又好像毛病大得要命。
影子怪谈呼出一口气,嘴唇更加发青,说这些话好像浪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似的。他说完便双手环胸,瘦得出奇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陆旗盯着他凸出的、在人体上被称为肋骨的地方,捂着脸叹了口气。
“你……其实还挺喜欢说话的嘛,我还以为会是更冷酷一点的角色。”
“嗯?”
陆旗伸出五根手指,开始掰:“比如冷酷的跟踪爱好者、狂热的病娇,这样的角色设定才更深入人心吧?”
“唉,真麻烦。”
影子怪谈喃喃自语,似乎很不情愿,“我也不是因为喜欢说话才会这么话唠的。”
陆旗的右眼皮跳了跳。
确实,眼前的怪谈被称作“七日来信”,发作的载体里就有短信和电话两种,变成话唠好像也……情有可原?
影子怪谈见他陷入沉思,叹声道:
“爹。”
“我不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