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领域,有怪谈的领域被张开了。”
“能进去吗?”
之前的怪谈几乎都是主动袭击,将陆旗拉入了它们的领域,这次,是少见的与陆旗毫不相干的怪谈。
“可以。”谈影的声音没有迟疑,“那个人类身上的怪谈很弱,也没有恶意——直接走进去就好。”
他感到黑色的影子裹住了自己,接着,沉入深渊。
陆旗的精神悠然醒来。
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到。脚步声、噪音……任何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陆旗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不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周围的世界竟然是一片纯白。甚至,他向前走动时,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在纯白中行走,好在影子还缀在身后,谈影没有被剥离。
那个布袋里的,就是司宙的怪谈?
一个没有恶意的怪谈。
白色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只能让人觉得宁静、放松。陆旗不觉得这其中藏着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不知在白色当中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很高。
“陆旗?!”
“……司宙。”
那影子正是司宙,随着他们互相靠近,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脸了。司宙和之前并无差别,手中握着的已经不是布袋,而是一块圆形的物品。
一块掀开了盖子的化妆镜。
镜子缀着金色的链子,并不长。镜盖上则是贴着许多精致水钻,配合着金色的花纹,让它看上去价值不菲。
但镜子上一片模糊。
仔细看的话,陆旗发觉,那并不是一块镜子,而是一块被打磨成圆形、再嵌入其中的磨砂玻璃。
而且是那种一点影像都没法映出的磨砂玻璃。
司宙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陆旗皱起眉头:“这里是哪里?”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影子里的无言与谈影蠢蠢欲动。即使这里是某个怪谈的领域,他们也能有一战之力。
“这里……”
司宙的声音却是软了下来,他的眼珠乱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对不起,居然把你拖进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好像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镜子,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当然,这不是他的错,是陆旗自己进来的。
“这是一块……能看见鬼过去记忆的镜子。”
片刻后,司宙老实交代道。
这是他被包装为天师的理由。
某次在古玩地摊上买东西时,摊主执意送给了他这块镜子,表示他与镜子是有缘之人。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镜子有什么用,不能照出人脸,作为镜子来说可以算是最糟糕的。它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足够漂亮,正巧,司宙不讨厌漂亮的东西,所以他把镜子当作装饰品带在身边。
某一天,节目组在废弃医院拍摄时,他遇到了真家伙。
那只鬼并不友好,可以算是凶暴。
但是镜子救了他一命,他被镜子带入了女鬼生前的记忆,知晓她是因难产而死,死后一直执念于孩子是否健康成长。司宙向她保证带来孩子的消息,才被放过。
之后,他确实回到医院,将她女儿的现状消息带来。女鬼完成了执念,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自此之后,司宙觉得,或许这镜子就是给他的某种提示。他可以依靠镜子来解决灵异事件,既不让活人困扰,也不会让鬼怪永远被困在死去的地方。
“只是这镜子用起来……稍微有点痛苦。”
司宙咧开嘴,笑了一下,“不仅能看到记忆,还会与他们共感,如果看到的是死时的记忆,我也会体验到死的感觉。有好几次,我觉得我出不来了。”
“……”
陆旗沉默良久。
怪谈之中,好像确实有这一个故事存在。但那个故事中完全没有镜子这一载体出现,故事的男主角遭遇了玻璃破碎事故,眼睛被碎片刺伤,从此拥有了一双特殊的眼睛。
那双眼睛能够看到鬼怪的过去,但如果看到了死者死去的瞬间,便必须体验它的痛苦。忍受不了痛苦,便会和死者一样死去。
但当他行走在人间时,看到太多鬼怪,体验太多记忆。最终他无法忍受这种行走阴阳之间的感觉,将自己的双眼生生剜去,得到了一时清净。
司宙不住地向陆旗道着歉,然而陆旗的关注点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
这个怪谈仍旧是一块玻璃,没有变成人形?
给了司宙怀表的、那个所谓的摊主,究竟知道这怀表的功效吗?
“不过还好……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司宙道完歉,语气忽然轻松起来,“之前碰到的都是很凶险的。这里一片空白,或许代表着……”
“那个男孩,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吧?”
陆旗问道。
司宙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能映照出鬼自己都不知道的部分。看来这磨砂玻璃的功能和原本怪谈中的眼睛并无区别,都是以死者的记忆为媒介——它还比眼睛好用些,不必被动地去看鬼怪,反倒可以主动出击。
司宙的运气真好。
是他的运气……还是其他原因?
算了,先把摊主和这块镜子的事情放下。
“他似乎在求助。”
陆旗若有所思,“他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但是好像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好像不应该啊。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记忆,镜子就能让我看到,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司宙随口道。他实际上已经走了很远了,但是世界依旧是一片白茫茫。
不可能从出生到死后一直是白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无法在这空间中留下。
“再往前走走看。”
陆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