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他中了什么毒?”陆怀薇立在床边,冲把脉的医者问道。
屋内人不多,只有两个随侍的弟子,孟璟气息微弱,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大夫正在替他查探病情,满江雪则坐在桌边倒茶喝。
未几,那大夫便收了手,说:“倒是没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就是这孩子体虚得厉害,气血亏损,病了很长一段日子了。”
“没毒?”陆怀薇大感意外。
“可那个女人明明就喂我吃了一粒丹药。”孟璟也觉奇怪。
大夫又替他好一番诊脉,末了斩钉截铁道:“反正小老儿是没发觉你体内有毒的,你只是患有心疾,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久病无医,日渐加剧,你又心绪动荡,更是火上浇油,所以才会咳血。”
孟璟的神情在听到这番话的同时,变得极为震惊:“您说什么……心疾?!”
他的确自小患病,总也不太昌盛,无奈却是家徒四壁,双亲只能靠种地打猎为生,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些年来,父母虽竭尽所能为他寻医,但也请不起什么好大夫,都是些半吊子的野郎中,从未有人告诉过孟璟患有心疾。
那大夫开了一些药,叮嘱了一番,后又说道:“你这病,必须静养,且往后数年都不能断药,需小心疗养着,情绪上也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否则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发病,也不能做太激烈的体力活,以免喘不过气,旁的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饮食方面也要忌讳辛辣之物,再有,万万不能饮酒。”
孟璟如遭雷劈,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抖着嘴唇道:“您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习武?”
大夫说:“学些简单的防身术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内功便不要学了,稍有差池,你这身子可承受不住。”
不能学武,还怎么给爹娘报仇?
孟璟本就是抱着学武的念头,才低声下气要求季晚疏带上他,却没想到老天爷居然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一时间,孟璟心如死灰。
送走了大夫,陆怀薇勉强松了口气,说:“好在是没有中毒,看来那位只是故意危言耸听,想让师叔您中计。”
满江雪“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只说:“好生照顾着。”
陆怀薇点头:“师叔放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另一边的房内,尹秋坐在床边,心中忐忑不安,不住地看向门口。
回到驿站后,陆怀薇第一时间叫人去请了大夫给孟璟看病,尹秋不敢跟着他们,怕孟璟见了她又生气,只得一个人回了房间暂时避开。
也不知道孟璟到底中了什么毒,有没有解毒的法子,要是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孟璟恨她事小,因此丧命才是最令尹秋担忧的。
已是快要入夜的时分了,满江雪还没回来找她,尹秋连连叹气,感到这屋中冷冷清清,没有了满江雪的陪伴,心里真是无助又孤单。
相识以来,尹秋总是与满江雪形影不离,似这般小小的分别,还是头一遭,尹秋坐立难安,决定去看看情况,她还未起身,便见满江雪的身影已出现在了房门外。
尹秋赶紧跳下床,先一步开了门,忙问道:“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人没事。”满江雪言简意赅地说。
“没事?”尹秋疑惑。
“温朝雨并未给他下毒。”满江雪说。
“她是故意骗人的!”尹秋恍然。
满江雪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怎么不吃饭?”
尹秋敛了敛眸子,小声说:“我吃不下……”她顿了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孟璟没中毒,不然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了。”
“不是你的错,”满江雪说,“别自责。”
“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都是因为我……”尹秋把头埋下去。
“你们都没错,”满江雪伸手碰了碰尹秋的额头,“还疼么?”
尹秋摇头:“早就不疼了。”
满江雪看了看她,又用手指在她伤口上轻轻一抚而过。
尹秋当即疼的抽了口冷气,下意识躲闪开来。
“还说不疼,”满江雪说,“逞什么强。”
平淡的话语,可听到尹秋耳中却是令她动容,感到眼泪又有泛滥之势,尹秋及时按捺住内心的委屈,说:“总会好起来的,这点疼不算什么。”
昏黄的烛光下,尹秋面容疲倦,气色虽已好上不少,但神情却不轻松,小小的人儿眉眼间含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忧郁,说这话的时候却又透着坚强与释然,显得柔弱又沉静。
满江雪看了她一阵,拉着她在身侧坐下,温声道:“先吃饭罢,明日得早起赶路,今晚早点睡。”
尹秋并无食欲,但她已经习惯了满江雪安排她的起居,便乖乖吃起饭来。
待喝过药,洗漱完毕,两人便又一起熄了灯盏,相拥着入了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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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第二日就启程赶回云华宫,可季晚疏这一去,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回来,又念着孟璟此时还不宜舟车劳顿,满江雪便又改换主意,决定多留几日再走。
这日尹秋又在沉睡中做起噩梦来,不仅梦见孟璟的爹娘找她索命,还梦见孟璟像是中毒死了,七窍流血地来问她寻仇,一家三口拼了命地追着她,明晃晃的刀子狠狠往她身上扎,那强烈的剧痛实在太过真实,简直深入骨髓,直将尹秋疼的大叫,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
房外呼啸着凌冽寒风,犹似梦中的孤魂野鬼在哭嚎,整个驿站都被笼罩在沉沉风雪里,尹秋就在这样孤清又吵闹的风声中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才缓过神来。
满江雪早已离去,尹秋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冬日的清晨天色灰蒙,屋子里可视度很低,黑漆漆的,尹秋缓缓坐起身来,怔愣了半晌,又将身子缩进被褥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躲着哭了一场才觉心里好受许多,尹秋穿好衣裳下了榻,用冷水洗了脸,正要出门时,忽听房门被人推开了。
以为是满江雪回来,尹秋立即满怀期待地转过身去,却见一片青色的裙角映入眼帘,竟是彻夜未归的季晚疏。
“师叔呢?”季晚疏显然也没料到满江雪不在,便冲尹秋问道。
尹秋没与她说过几句话,且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地惧怕她,便拘谨着说:“不知道,我刚睡醒。”
季晚疏更是与尹秋没话说,得了回复便又折身出去了,尹秋赶紧跟上她的背影,一起下了楼。
倒是巧,二人刚踏进大厅,便见满江雪自后院行了过来,手中的凝霜剑还未收成匕首,看样子是大清早练剑去了。
“回来了?”三人一碰头,满江雪便先开了口。
“算她跑得快。”季晚疏满脸烦躁不堪。
满江雪似是知晓她会追不上温朝雨,无声一笑,冲尹秋招招手。
尹秋见了她,顿时就将先前做噩梦的事给抛了去,无比熟练地上前抱住了满江雪,轻嗅她身上好闻的淡香。
季晚疏怀抱长剑,冷哼一声,极为不甘道:“这次是因为青罗城她比我熟,否则我绝无可能任由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