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修长素白,握着剑柄轻轻挽出几道漂亮的剑花,分外优美,尹秋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小铁剑,目露羡慕道:“师叔的剑真好看。”
“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剑,”满江雪收回匕首挂去腰间,“夜深了,你早些睡觉。”
尹秋蹬了靴子爬上床去,往内里挪了挪,示意满江雪也上来,满江雪却不动,说:“我马上要走,今夜就不陪你了。”
尹秋讶异:“现在走吗?这么急?”
满江雪在床边坐下,给尹秋掖了掖被子,说:“也没有很急,你睡着了我再走也行。”
尹秋的确很早就困了,但她在汤房里小憩了一阵,这会儿见了满江雪,困意更是不复存在,好半晌过去也始终瞪着眼睛,一直盯着满江雪看个不停。
“你再不睡,明日该起不来了。”满江雪说。
尹秋缩在被褥里,眼眸闪着跳动的烛光,她轻轻拉住满江雪的衣袖,瓮声瓮气地说:“这次下山,师叔什么时候能回来?”
满江雪回握住尹秋的手,说:“还不知道。”
感受着满江雪掌心暖人的温度,尹秋安静了片刻,语调里带了点乞求,说:“那师叔能不能抱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很快就睡着了,不耽搁你的。”
满江雪侧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想了想说:“好,但你不准赖皮,说睡就得睡。”
尹秋点头如捣蒜,赶紧掀开被子又朝里让了一些,满江雪和衣躺下,伸出手臂将尹秋搂住,尹秋被她碰到,忽地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满江雪立即察觉到,问:“怎么了?”
尹秋笑了笑,说:“没怎么,手臂有点疼。”
“疼?”满江雪微微蹙眉,抬起另一手摸了摸尹秋的臂膀,“这里?”
尹秋“嗯”了一声:“下午练剑的时候姿势不对,挨了教导师姐一鞭子。”
“我看看。”满江雪垂下头,轻轻拉开尹秋的衣领,果见她肩头下方的臂膀上浮着一道红肿的鞭痕。
“没事的,”尹秋将脑袋埋在满江雪怀里,“不碰就不会疼。”
比起旁的弟子们来说,尹秋已经算是挨打比较少的了,连傅湘都比她多挨了几下,这点疼初始难忍,但习惯了也就可以忽略过去。
“我让人给你拿点药膏,”满江雪替尹秋拉好衣裳,带着她躺好,“敷一敷就好了。”
尹秋点了下头,嗅着满江雪发间的清香,渐渐来了瞌睡,没多久便入了梦乡,满江雪听着她的呼吸声平稳下来,等了一阵才轻手轻脚地熄了烛火,推门而去。
寒风呼啸,院内院外俱是一片银白,那风里裹了零碎的枯枝和落叶,像是挥洒了一阵别样的夜雨,在这稍显凄迷孤清的景致中,有道模糊不清的鬼魅人影,在满江雪离去之后悄然出现在了昏暗的廊角。
这人静静注视着满江雪的背影,直至满江雪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时,他才迈开步子行到尹秋房外,动作干脆却不声不响地推开了两扇木门。
风声一瞬加剧,却都被这人抵挡在身后,丝毫没有扑进房中惊动熟睡的尹秋。
他立在门口遥遥看了尹秋片刻,抬手朝桌上掷去了一个碧色的小药瓶,尔后这人便如同一阵轻柔的夜风,转瞬隐去了沉沉黑暗中。
房门自动关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像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夜晚重归宁静。
·
次日天明,尹秋在熟悉的钟声中苏醒过来。
身侧仿佛还残留着满江雪身上的味道,尹秋对着那里的床褥深吸了一口气,感到疲累已消除不少,心情也异常明朗。
披好衣裳下了榻,尹秋去院里打了热水回房洗漱,待一切收拾完毕,正准备拿起课业去学堂时,她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碧绿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尹秋心下疑惑,拿起瓷瓶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
难道是师叔给的药膏?尹秋想到这茬,两眼一亮,当即拔掉瓶塞倒了些粘稠的药液出来,对着铜镜在手臂上抹了抹,这药膏冰冰凉凉的,甫一敷上去便散开一阵舒适的凉意,驱散了不少痛感。
尹秋兀自抿嘴笑了笑,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将那小瓷瓶塞进了怀里,打算一会儿见了傅湘也给她用一些。
然而傅湘身上的鞭伤都在腰背的位置,饭堂里不好当众脱衣上药,只能等到午后回了房再说。
上午很快过去,夫子照常留了课业,宣布放学,尹秋拿好书册,待同窗们都行出课室后,才一个人朝门外行去。
外头等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弟子,见了尹秋便凑近道:“是尹秋,尹师妹么?”
尹秋不曾见过这女弟子,但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便有礼道:“我是,师姐找我吗?”
这女弟子冲尹秋和善一笑,说:“满师叔叫我来的,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语毕,这女弟子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纯白的小药瓶,朝尹秋递了过来。
尹秋顿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小药瓶看了看,问:“这是?”
女弟子解释说:“师叔说你挨了许师姐的鞭子,这不,特意让我送了药来,这药治鞭伤灵得很,每日敷上三次,过两日就好了。”
尹秋愣愣的,按着胸口道:“她什么时候让你送的?”
“昨夜就吩咐了,”女弟子说,“好了,药送到了,你记得用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目送这女弟子离去,尹秋瞧了瞧手里的药瓶,又将怀里另一个药瓶取了出来,她左看右看,尔后分别闻了一下,发觉这两只药瓶的气味相同,显然是同一种药。
既然满江雪昨夜就给她留了药,又干什么还要人再送一个过来?
尹秋看着手里的两只药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