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悬挂半天,几欲摘星探月。
四围皆有压力禁制,且登台无梯,唯有灵线盘旋绕柱,常人常妖难以攀上。
怀寒常闻北界带翼的妖多,想来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他问道:“天之上还有天宫,为何在地界欲求触天?”
“不至天门,都是世间的景色。”越应扬淡应。
怀寒不懂,他倒要看看,什么是世间景色。
高耸入云,也能观八方。
怀寒趴着栏杆。将天下的夜尽收眼底,近处红烛灯火连城,远处人间安宁祥和。
生灵万物,尘土千里。
上接苍冥,下踏黄泉。
怀寒恍然觉得。这芸芸众生所居之处,凡而不凡,不比天宫地府差。
越应扬踩着尖靴,慢悠悠跟着:“摔下去不接。”
“不会。”怀寒回头,问道,“建这个,做什么的?”
“看。”越应扬简洁有力地说。
台上到处遍布仪器和阵符,地面密布奇异纹路,显然不止是个观景台。承载着许多功能。
“哇啊——”怀寒简直大开眼界。
这都什么好玩还有用的东西?
天宫从来也没有,神仙们都只会费了几千年去做一个小玩意,譬如笛子。
“还未建成。查吧,查什么?”越应扬问。
怀寒险些忘了,这高台背后牵扯的一桩疑案。
怀寒晃晃脑袋:“之前听了只言片语。道门说你们盗取宗门至宝,修筑此台,后灵气逸散,荼毒百姓?”
越应扬并不恼怒,藏锋的金瞳平淡,道:“是。建升鸣台,有违天界在空中布下的禁制,寻常小妖的妖力难以支撑,都是有翼之妖费力添上一砖一瓦。”
飞来飞去在天宫很常见,大家也都没有翅膀。
怀寒感受到地界的不容易,唏嘘道:“辛苦他们了,可明知犯禁,你还做?”
越应扬答:“为北界安稳。”
也是,从这里看去,目力好的说不定能瞄到西东两界。
……不过是求安稳吗?不是监视别人吗?
怀寒暗自腹诽:越应扬,野心勃勃啊。此举说是自守,又何不是进攻呢?怪不得天帝让我下来查探消息。妖界小打小闹多年,实则弦都绷紧了,随时会大动干戈,若波及人族,后果不堪设想。
万年以来,神眷顾人族,压抑妖族。妖族势力依然强大,人族虽修习术法,也是式微,达成了微妙平衡。
但在天界面前,妖也不堪一击。
天界闲散度日,从未被撼动过威严,只因天帝——却世。
怀寒收回思绪,倾力到处嗅嗅:“我感受不到任何人族宝物的味道,那是什么样的?”
“一枚香丸。”越应扬也闻嗅,面色一变,忽然垂首贴近怀寒的头发,嗤笑一声,“哪有什么香,全是你的香。”
气本无味,花香幽溢。
有被猛禽叼食的危险。
怀寒身子一绷:“没办法。我不香,就死了呀。”
花香也是罪过咯?
“待修成,升鸣台靠雪山后的灵矿与妖阵运转,可能与道门至宝有相连之处。”越应扬补充道。
怀寒不会尽信,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
怀寒问:“他们咬定香丸在你们这,是在何时发觉这里有的,还是其他方式?”
越应扬摸脖子,嗤笑一声:“民间正满城香。失心发疯的人,居所有一根妖羽。”
“这凭这个?”怀寒难以置信。
越应扬昂首,语带三分讽刺道:“香风自北自高而去,他们门人失踪,据说能与之一敌的唯有妖。巧合过多就成了认定之事。”
怀寒不敢完全信任越应扬,但他觉得,这位妖王殿下做事总归不至于这么马虎。
他眯眼笑道:“这么晚去逛人间,不扰人清梦吧?”
“人间啊。”妖王向南凝望,咧齿一笑,“似在沉睡,家家夜里可都不安分。”
——
香,奇异的香。
不是花迷人的芬芳,也不是烹饪的喷香。
流动在这夜城。
街上空荡,少有行人。此时已是深夜,零星几家灯火还照着,昭示这是一座人城。
寂静到木叶沙沙微动也能捕捉到。
怀寒压低声音:“你不是说,人不安分吗?”大部分人家都跟睡死似的。
“听檐下,有声。”越应扬自然开口。
不义之举,不能做,不能做。
怀寒嗅着与他不同的香气,拧起眉毛,眼瞳忽而放大,直愣愣地盯向长街尽头。
有些熟悉的香味,好像很多年前有嗅过……
“发现什么?”越应扬未动,鹰眼远望,“没有异常。这味道便是他们说的香丸。”
怀寒四处走走,晃晃头:“乍一闻感觉不凡,实则不是。我不懂香,但能发现这味有浓有浅,且不是由近及远的。非常无规律,不像是从一处来的,说是地下蒸腾上来的我都信。”
越应扬盯了一会儿,戳戳怀寒鼻子:“鼻子真灵。”
被当成天犬了吧。
怀寒缩头摸下巴:“很好奇,道门的秘宝怎能是枚香丸?”
“人族愿意。”越应扬摊掌。
“你们妖的宝贝呢?”
“不传之秘。”
“我不是外人了。”
“圆了房的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