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延的电话来的很突兀。
当时安琪正穿着一件草木绿色的裙子和白雪公主合影留念,那种类似于绿萝颜色的绿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清新又富有蓬勃的朝气。和穿着繁复的欧式礼服、浓妆艳抹的白雪公主相比,安琪就像是森林中和花草为伴、与松鼠翠鸟相互嬉戏的小仙女。
今日她戴了假发,金色的长卷发温柔地披散在肩上,脸上不施粉黛,但依旧全身都透着少女的娇美和灵气。
好几个排队等着和白雪公主合影的路人甚至以为安琪也是乐园里的演员,提出想要和安琪合照的想法,胡月言只能给这些人一一解释:他家丫头是游客,不是动画片里的仙女,不太方便和人合照。
胡月言可不想小乐宁跟陌生人拍照,万一对方用那照片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那些游客听完胡月言的话脸上都是惋惜的神情,之后才不甘地继续排队和白雪公主合影去了。
安琪对着胡月言露出甜甜的笑容,而胡月言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处半蹲着用相机拍下她和白雪公主。
刚结束了合照,卡农的交响曲就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响了好几下,安琪才从她装着各种糖果和零食的棕色小熊双肩背包里找到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安琪楞了一下,有些意外,打电话的人竟然是蒋延。对于乐宁来说,蒋延是天是地是无法撼动的神,但对于安琪来说,蒋延的身份只是乐宁的继父。她其实不太明白乐宁喜欢蒋延哪里,因为除了蒋延那张即使年纪近四十也依旧惊为天人的脸,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身上其他的优点,自律,严肃,性格很冷,如果不是他刻意表现出来,你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窥探到他任何的情感。哦,不对,蒋延身上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痴情,为了乐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即使违背道德和法律。
真是让人害怕的痴情,安琪在心里如是想,她还是更喜欢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的胡月言。
但电话还是要接的,她按下接听键,尽量模仿着乐宁的语气:“喂”。
“乐宁,你的代课老师告诉我你今天没去上课,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蒋延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情感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仇人说话呢,安琪听后撇了撇嘴,乐宁的继父就是个冰冻人。
“早上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请了假。现在我正和胡叔叔在游乐园玩呢。”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让月言接电话。”
自从乐宁去了日本,蒋延渐渐有了这么一些习惯,和乐宁的班主任定时通话,和照顾乐宁的保姆司机定期打电话,然后今天照常和乐宁老师通话的时候就听到乐宁请假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乐宁可能生病了,便打去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到很噪杂的背景声音,一时间心里很是疑惑。
乐宁的声音是他很久没有听到过的欢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乐宁的性格越来越像他,少言寡语,沉默的眼神让他看不出来这孩子的内心。
乐颂死之前的对话是乐宁最咄咄逼人的一次。他刻意不想让自己想起乐颂死的那夜,但也是那夜让他知道乐宁竟然喜欢他,还是对男朋友的那种喜欢。他学过心理学,知道这孩子似乎是有些过度恋父情结。所以后来才会同意乐宁出国上学的想法,换一个空间,换一种环境,乐宁会慢慢好起来啊的。
他从前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乐颂身上,乐颂死去之后,他看着乐宁高高瘦瘦地站在墓碑前祭奠母亲的样子,才忽然发觉,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原来在他没有刻意记住的岁月里,十多年就这么一晃而过。
乐颂的死让他意识到即使再强大如他,也不该强求一份本就不属于他的爱情,他明白的太晚了。是他毁了乐颂,也毁了乐宁本该平静快乐的人生。
一切都错了,而他是最大的罪人,所以他就该孤独的活着,因为这是上帝对他最大的惩罚。
“二哥,怎么了?”胡月言好几天没有和蒋延联系过了,此时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他以为二哥是因为想他或者问他什么时候回国呢,但结果呢,哪个都不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乐宁身体不舒服你怎么还由着她出去玩?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亏你还是个医生。”
听到蒋延的指责,胡月言自知理亏,也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只能默默承受着蒋延的冷言冷语。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乐宁用了什么迷魂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带她出去玩,为此还推掉了今天的会议。
小妮子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求他,他能不答应吗?而且,这么多年,这可是乐宁第一次求他,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小丫头一切的要求了。
然而,还是需要给二哥道歉的:“二哥,别生气嘛,我错了,我看她难得那么想出去玩便答应了,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带她去医院,保证把体检报告传一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