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给纪桓拉车的几匹马都是纪延年亲手挑选并有专人训练的。不算万里挑一的良驹,但向来十分温顺且善解人意,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焦躁的时候。今天是个意外,纪桓的安抚显然并不管用,马挣得更厉害了。
畜牲的感觉一向要灵敏些,也许——
羽箭破空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异常明显,纪桓的身体在他脑子反应过来前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将身体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整个人在马背上贴得严丝合缝,几乎同时,他轻轻拍了拍马的脖颈,那马便疯了似的向前窜了出去。
纪桓惊出一身冷汗,再念及自己身上那把中看不中用的佩剑,他心又凉了一截。
纪桓前方出现了十几个死士,清一色的黑衣黑马,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剑,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为了不撞上利刃,纪桓只得生生勒住马。不过片刻工夫,后面的弓箭手就已经追了上来。
眼看着就是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此时纪桓也顾不得他们还有没有伏兵了,反正留在这里左右是个死。纪桓突然拨了下马头,直直冲着道旁的农田冲了过去。
这倒是让那些黑衣死士愣了一愣,待为首的人反应过来,纪桓已经冲进道边的玉米地里了。
这个天玉米尚未成熟,但已经长得又密又高,是藏身的好去处。为首的死士眼看着目标逃走,冷笑了一声。只见他一挥手,弓箭手便朝着玉米地里放了好几轮箭。弓箭手一看便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配合十分默契,射程由远及近不一而足,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机会。
纪桓小腿上还真中了一箭。
箭羽刮在玉米杆上,箭头便在他伤口里左右摇摆,纪桓疼得差点昏过去。他几乎没怎么考虑,便拔出他那把绣花枕头剑,一剑砍掉箭身,紧接着就发狠地把箭头拔了出来。纪桓额上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但他愣是忍着没叫出声。
外面的人如此坚定地想要他的命,没见到他的尸体怎么会轻易离去?待会怕是还有场恶战。
果然,为首的死士一声令下:“搜!死要见尸!”
纪桓轻轻从马上跳下来,用剑鞘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吃痛朝前跑去,踩坏了不少玉米。死士见到田地里的异动,立刻派了一半人手朝着马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纪桓拖着伤腿,找了个玉米长得极茂密的地方多了起来。
片刻后,他便发现这办法不行。
那些正在细细搜查的死士,发现视线不好的地方,便会一剑砍过去,还要搅上一番。对于没打算留活口的他们来说,这方法真是大大提高了搜查效率。
纪桓左手佩剑,右手箭头,紧张地隐在一片秸秆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当第一柄利刃堪堪擦过纪桓的腰时,他稍稍错开剑刃迎了上去,手中的箭头狠狠插进了措手不及的死士的咽喉里。
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软软地摔在了玉米地里。
纪桓做完这一切,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暂时没有人发现他,便捡起死士的剑,偷偷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某些纪桓不希望被人听到的响动,有时他手失了准头,就少不得跟伤重垂死的人动几下手。
纪桓如法炮制,一共干掉了四个人。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水;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然而正当他准备朝第五个目标下手时,一名死士在搜索中踢到了同伴的尸体,大叫了起来。
首领重重哼了一声:“他就在附近。”而后不知他打了个什么手势,剩下的死士迅速找好各自的位置,形成一个闭合的形状,一点点向中间逼近。
纪桓心中哀叹一声“休矣”,他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连带着整条腿都不怎么听使唤起来。他咬了咬牙,努力朝着农田的边缘挪动。
趁着包围圈间隙尚大,他可能还有突围的机会——虽然很渺茫。大概是失血过多,纪桓觉得头有点晕,反应也迟钝了起来,可是即便如此,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摸索到了田边,并且又杀了一个人。
这大概是纪桓能杀的最后一个人了。因为这群死士的这个阵型显然有某种相互联系的办法,有一个人消失了,其他人马上就都知道了。周围的死士迅速而精准地找到位置,一拥而上。
一把剑从头顶斩落,纪桓往右边滚去;另一把剑斜着砍下来,纪桓慌忙格挡。正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穿过雨声传进了纪桓和死士的耳朵里:“去给寡人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