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听见长公主竟直呼今上名讳,吓得脸都白了。他忙忙冲她直摆手:“公主慎言!”
长公主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了?赵承敢做就不敢听人议论么?他分明就是拿国事当儿戏,派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上前线当使者,亏他做得出!哼,他倒是急着让他的纪桓立功,也不怕他没命拿!”
平阳侯渐渐冒了冷汗,他觉得自己这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大概随时会被灭口吧。长公主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些许牢骚话有什么不敢听的!说起来,惠平的情绪稳定多了,你还不快宴请那什么使者?叫他看看你们夫妇和好如初,也好赶紧把他打发走。”
三日后,平阳侯家宴。
为了宴请纪桓等人,平阳侯和夫人亲自洒扫器具,忙了一夜。纪桓还真给面子,那天难得没去汀兰阁鬼混。次日纪桓早早便起身准备,他发愁地看着自己乌黑的眼圈,喃喃道:“这好像可挺丢人啊。”
孟夏翻了个白眼,心道原来你还知道丢人。他叹了口气,唤来孟知秋,对纪桓说道:“长卿,让阿秋帮你遮一遮吧。”
纪桓拍掌称善,坐在铜镜前微微侧身,让孟知秋帮他用脂粉将眼下的乌青盖了一盖,口中赞道:“嗯,不错,公子肤色白皙,只这眼下涂了脂粉竟也毫无违和感,羡煞妾了。”
孟夏在纪桓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孟知秋则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纪桓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叫道:“哎,够了够了!这就挺好了。”
孟知秋愕然停手,她糟心地看着纪桓眼下那遮遮掩掩呼之欲出的乌青,抽了抽嘴角道:“公子,妾还没弄好呢。”
纪桓摆了摆手,咧嘴一笑:“无妨,总得留一点让人看。”说罢,他满意地出了房门。
孟夏兄妹面面相觑,良久,孟知秋一脸绯红地赞道:“当真是风华绝代,公子世无双。”
孟夏心头警铃大作,连忙警告道:“孟知秋,你可少打他的主意!”
孟知秋毫不在意地瞪了兄长一眼,施施然出了房门。
平阳侯这宴会说是家宴,实则异常隆重。舞阳长公主居于幄内主位,平阳侯夫妇与纪桓则在她下首,面向北,其余人等则皆坐于堂下。几人相互吹捧了几句,主人拍掌,侍者鱼贯而入,将精美的食物一件件摆上诸人面前的几案。食在左,羹在右,一汤一勺,皆礼数周全。
平阳侯夫妇将酒觞斟满,先敬长主,再敬纪桓。酒过三巡,菜肴也一盘盘不住地往上端,更有讴者舞姬助兴。平阳侯喝得满面红光,摇摆着起身,跳了一段舞。他一曲舞罢,满堂的赞誉声不绝于耳。平阳侯大笑着邀纪桓起舞,纪桓便大方起身,也跳了一段,结束后又请了下一位客人,一圈圈地轮了下去。
至此,宴会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诸人渐渐离席,行酒令的、玩博戏的、投壶的不一而足。平阳侯渐渐退至帷帐内,躬身对长公主说道:“长主,这宴会可还好?”
舞阳公主点了点头,问道:“纪桓如何?”
平阳侯似是松了口气:“臣观他满面疲态,遮都遮不住,想是这些日子玩得太累了。长主说得不错,这纪桓就是个纨绔草包,是臣多虑了。”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得意,口中却说道:“卿万事小心也是好事。说来惠平今日还算平静,你好好安抚她,好歹再做两天戏,我便有办法打发那纪桓回长安。”
平阳侯连连点头称是,叹了口气:“他再不回去可也不成了;那位马上就要来了。他们想必是认识的,万一碰了面,这纪桓就是再草包,也难保不起疑心啊。”
就这么一会工夫,待平阳侯再次从帷幕后出去时,却惊奇地发现堂上的气氛冷了不少。原本尽情玩乐的宾客们,许多都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们大多静默,连相互敬酒的都少了不少。
平阳侯惊讶地环视四周,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症结所在:他的夫人,不知何时离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