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娉婷将长剑握得又紧了几分,剑尖垂地,虚虚落于右前方,隐约是个阵法的起手式,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把阿芝从我手里抢去半分!”
待到她终于一步一顿地走上天梯的时候,却发现在那坍塌半边的门前早就有人在等着她了——
黑衣黑发,腰佩长剑,面无表情,深目高鼻的薄情寡义相。
玄武星君,卫饮霞。
她看了看卫景那一脸“你上辈子欠了我八百万”的表情,下意识嘴角一抽,就别过眼去看向旁边还是个小正太模样的尤炳养养眼,觉得终于缓过来一点,才开口道:
“师兄摆了这么大阵仗,真是令我十分惶恐啊。”
卫景嘡啷一声抽出长剑,沉声道:
“昆仑白虎之命居于诸天之西,今日天生异象,黑云攒动,唐娉婷,你当日上昆仑之时,发了什么咒,可敢在我面前再说一遍么?”
唐娉婷当即单膝跪倒在地,长剑狠狠顿在地面:
“我唐娉婷愿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行任何对耿芝不利之事,如有歹心,天打雷劈,心魔噬骨,不得好死!”
然而卫景却敏锐地抓住了一点,紧紧逼问道:
“你敢发誓你是人么,唐娉婷?”
中途被反超了的耿芝终于气喘吁吁地像一只死狗一样爬了上来,结果脚还没在台阶上放稳呢,就听到这么一句鬼片里才会有的台词,顿时她整个人都吓木了:“啥?!”
唐娉婷却打了个太极绕过去,毕竟她实在不敢确定自己作为一个“世界的书写者”,作为一个自带系统的外来户,在这位死古板的玄武星君的传统观念里算不算人:
“我是不是‘人’,很打紧么?”
“自然。”卫景长剑一振,冰冷的眼神一瞥之下,成功地让还想说些什么的尤炳和耿芝噤若寒蝉了,才缓缓道:
“妖修骨里带邪,除非换骨,否则本性难移,永远与正道无缘。”
“而且……这里就是我的家。”他看了眼耿芝,极其难得地放缓了语气解释道:“任谁都要对自家有那么分爱护之心的吧?就好比你之前从梨香橼来,自然有一份回护之情,他先头里从南归国来,南归有变,他必然自去请缨。”
“只有我从昆仑生,从昆仑来。”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点明,然而眼下,在场的人已经都听出来了:
进得四星城,尘缘尽断,除了这里,你还有哪里能去?
唐娉婷觉得这么僵持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只得从乾坤袋中掏出把扇子,白玉为骨,淡青丝绦,白绢扇面上绘着漫漫的水墨桃花,“啪”地一声打开来,便自成一方隔音结界,她对卫景道:
“师兄,我能不能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啊?”
卫景皱起眉:“为何?”
唐娉婷没脸没皮地摊手一笑:“因为阿芝长得好看,身世什么的,我只想说给美人儿听。”
“毕竟换作在昆仑山下,师兄你这么问了姑娘家的底细,就是要娶人家的节奏了,啊呀我多不好意思的呢,兔子不吃窝边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卫景忍了又忍,实在是觉得不管多么严肃的场面,只要有唐娉婷在就会瞬间变得不伦不类,就好像之前他尽心尽力教耿芝剑法的时候,这个人在旁边守着炉子熬甜汤一样。他终于将长剑一收,怒道:
“耿兰卿!你且去听上一听!”
唐娉婷握住耿芝的手,将她们的脸掩在了白扇后,耿芝恍惚间便想起她还在现世求学的时候,经常有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趁着下课空档,将书本立在脸颊旁,交换一个芬芳而青涩的亲吻……
便是眼下这个样子了罢?
唐娉婷那张洁白得都带了些玉色的、精雕细琢的脸和她凑得极近极近,又黑又长的弯翘的睫毛仿佛都要扫到她脸上了,而唐娉婷脸上那一抹薄薄的胭脂红色,也随着二人呼吸的交融传到了耿芝脸上,却在唐娉婷说出那一个名字的时候,尽数消失殆尽:
“耿芝兰!”
“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