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第二次听到这么直白而冲击的话,楚晴努力把控住了自己的表情,她抬眼看到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侧的手指却蜷曲起来,像半缩进龟壳里的乌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外面的世界,稍微察觉到危险,就会把自己永远困在里面。
像极了当年她和姚薇仪谈话的午后。
楚晴说:“你觉得我会好受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问我,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如果你们真的在意我的看法?,我说不接受你们为什么不分开?”
“你小姑也?是,你也?是,你们上来就把我放在你们的敌对面,我是不想看到你们过得好还是不想看到你们飞得高?不想听的话就不要听,想听的话为什么不听?”
气氛骤然僵硬了起来。
楚晴说完这段话急促地喘着气,目光看过自己儿子,又落到易羿身上?。
当年她绞尽脑汁,好声好气地劝过姚薇仪,却不想被回敬一个一走了之,一个家庭的破裂,一个人一颗心的落入尘埃,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恨透了这个女人,连带着她哥哥、她父亲,每个人在这场悲剧里都扮演了恰如其分的位置,才能让这出戏完整地走到今天,让她在终场之前终于看透。
跟发着光的主角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
哪怕是为她好。
姚屿不说话了,手攥成拳。
他一露出漠然和空洞的表情,楚晴的心就被狠狠抓了一下。
身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把姚屿在暗处的举动收在眼里,但随着姚屿的逐渐长大,事情早已无法?收场了。
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见姚屿忽然又抬起头,对她说:“我听。”
“什么?”楚晴一抽。
“我听你的话,”姚屿说,“你说你不接受,不同意,我就和他分开。”
“我小姑可能只想听你说一种答复,但我不,”姚屿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然后再次攥紧,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我在意你的看法?,因为你是我妈妈。”
“你知道的,我已经试着跟他分了四年,虽然不太好熬,但我熬过来了,现在不过再?见了几天而已,还不至于抽不了身,”姚屿想试着把话说的轻松一些,声音里的颤抖却止也?止不住,“只要你说你不同意,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和他联系。”
这话说得易羿深深皱起眉,想说话,被姚屿一挥手臂挡在胸前:“我说了,听我妈的。”
他软的时候可以随便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下定决心后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楚晴其实从未摸清姚屿的脾气,他像个变色龙似的在家里?和学校里变来变去,变得让人分不出真假,找不到底线,自以为能想象他是什么反应,实则总是被打破幻想。
时光又穿梭回了当年。
同一个问题,同样的立场,甚至有同一个当事人坐在现场,想做出同一个选择。
楚晴的气势和咄咄逼人散了个尽。
她看到姚屿红了半边眼圈,嘴唇血色尽失,像一头小兽剥光了皮,露出血淋淋的肉和骨头。
小兽只想要脱离兽群,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却在还没离开前便被兽群以外面太危险为由,打的奄奄一息。
姚屿等了很久很久,等得脸上的表情快要冻结成冰,才听见楚晴问了他一句:“分开的话,你会难过么?”
他无奈地说:“当然会。”
会很难过难过,他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来消灭这种感觉。
“那就算了。”楚晴说。
姚屿的脑海里乱得一塌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察觉到易羿深深吸了口气,才幽幽转过脸。
“妈你说什么?”
“我说算了吧,”楚晴心口绵密的针在说出这话后一根根化了开来,“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我,不干涉你。”
“我支持你”太难开口,不干涉是她最大的让步。
*
最初知道姚薇仪回来的那天,楚晴当场挂了电话。
走了二十年了,突然回来说想见她,是把人当傻子来耍么?她当时这样想。
她好不容易脱离姚家的梦魇,看到儿子长大成人,走顺了事业,丢掉了那些她认为牵绊住她的东西,活得越来越好。
那天晚上?她醒了三次,做了三个梦,每个梦里?都有姚薇仪小时候的影子,在不同地方扯住她的裙角,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最后一次她不敢睡了,干脆起床给?自己做了早餐。
出门上班的路上,她接到姚薇仪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一朝把她拉回从前。
女人说:“姐姐,我的病撑不了多久了,我死了之后,你再?想骂我就没机会了。”
诸多过往抛到脑后,楚晴想了很久,不舍得她死。
所以她去见了人。
可能是离婚以后思路通畅了,对姚屿,她的底线更高了,连让儿子难过,她都不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又晚了,我好难
我好想明天白天就更新
我可以吗
我可以!
我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