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因为冬季北冰洋处于冰封状态,大部分船只都停留在科拉湾内,但是秘密的王牌却游荡在冰层下方……它们的方位一向都是绝密,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关键所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王牌?”
“是的,真正的王牌,它们在战略意义上甚至比库兹涅佐夫还要重要,只要有心对照一下后来打捞的残骸数量和当时现役的舰船名单,就能发现数字根本对不上……不过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因为政府早就将它们的名字从所有现存资料上划去,彻底地撇开了关系。”
“冰层下方……王牌……海底下……”雷达手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关键词,终于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宣称北方舰队已经全部击沉了?”
“你说为什么?”舰长反问。
二十二年前的将世界洗牌的灾难,不仅仅是在领土主权上,更是在人心之中。
没有人愿意承担责任。
是的,所有事物都失去控制了了。是的,这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没有人都没有想要开战,没有人亲手按下核弹的按钮,但是它们却确确实实地飞出去了,着陆了,爆炸了。这些他们制造的兵器,毁灭了彼此,夷平了世界,并且现在也游荡在人间,就像亡魂徘徊在冥河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路过的生者。
归根结底,谁也不知道硅晶树究竟是什么,甚至没有人能断言硅晶树就是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是人们却知道是谁制造了核弹,谁制造了这群海上的屠夫。
没错,这是一个已经被洗牌了的世界,所有势力都在从零开始。但是对于人而言,比起对抗未知的恐惧,他们更喜欢将憎恨倾泻给确切的敌人,所以终究会有谁,要为过去承担毫无意义的迁怒。
他们如今能在新欧盟内占有一席之地,靠的不仅仅是相对庞大的生产力和人口基数,还靠的是当年所谓的“果断”与“勇决”,更靠的是现如今这个最珍贵的北冰洋不冻港,这条与北美相连的航线……那么怎么还能承认当初没有彻底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呢?
雷达手闭上了嘴。
舰桥内顷刻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舰长缓缓地呼了口气。明明舰桥里面温暖明亮,这口热气却莫名如极寒之风一样剐在所有人的心头。
“你不是想问北冰洋下的幽灵是什么吗?我告诉你。”
舰长说。
“你听过‘北风之神’么?”
***
翎绕着那排集装箱刚刚转完一圈,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层层叠高的集装箱尽管有导槽的固定,仍然会随着大浪不时向一侧偏倒,又被强韧的铁索拉回了原位。但是有一处地方,数个堆积在一块的箱子纹丝不动,之间从未因为颠簸而产生任何缝隙。
翎定睛检查了一下,才发现它们根本是一个整体,是数个集装箱焊在一起的。
这样拙劣的掩藏手段,也真亏她没有一眼发现。
撬开了锁,猫身进去后,翎从箱子内掏出手电筒,缓缓地扫视着它的内部。
一个集装箱有足足两米半的高度,而这几个伪装成了分装集装箱的内部是打通的,里面的空间容量堪比一个中型机库。
正中间,赫然摆着一个庞然巨物。
巨物被厚重的帆布覆盖着,令人无法窥视它的真身,于是她用嘴叼起了手电筒,双手并用,小心翼翼地扯住了帆布的一角,向上撩起。
帆布被掀开那一刻,内藏的锋芒让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造物,仅仅只是露出的一角,比极冬还要肃杀的寒意扑面而来。凌人的线条仿佛能切割空间,粗暴到了极点,狰狞到了极致,钢铁壳身毫无美感,只有渗人嗜血的寒光在上方蜿蜒流转。这个类人型的钢铁怪物,天生就是为了毁灭而诞生的兵器。
她只是掀开了帆布,却更像是无意之中拔出了一把布满血槽的利刃,刀锋出鞘的那一刻,兵戈之气就足以让目睹它威光之人打从心底燃起恐惧与敬畏。
缺乏持剑者的利刃终究只是一件死物。金属制的绳索如网一般将它牢牢束缚在地上,不知究竟是为了防止它在晃荡中遭受碰撞,还是制止它获得生命破笼而出。被束缚住的钢铁的人形怪物半跪着,头部恭顺地朝地面垂下,就像是一名古代侍奉君主的侍卫,然而即便如此,它也足足有五米之高,散发的威压足够让人避之三尺。
翎的心脏忽然如擂鼓般剧烈地跳动起来。诚然,面对这样鬼斧神工的造物,她也感受到了震撼,但是隐藏在敬畏下的,是一股莫名的熟悉,……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力量拖起了她的手,让她神使鬼差地朝它伸去。
然而在温热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钢铁前,一道微弱的闪光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那是掩藏在暗处的微光,在她尚未靠近前微不可见,直到咫尺之遥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它在闪烁。她这才反应过来,钢铁巨人半蹲在地上并非为了向谁臣服,而是为了护住腹下的主人,就像一头守护自己“宝箱”的龙。
而那才是她真正在寻找的东西。
翎收放下了手,弯腰弓身避开了挡在面前的臂甲,走到了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