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便着手准备启程回京,管书和归矣已得了信从崎岭山回来,木樨和木槿也跟回江怀璧身边。
木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公子,那丁瑁不是没死吗?可黑蓬人要的是他的命啊……”
江怀璧还没说话,沈迟先开了口:“重伤足矣。况且他自己的机关他自己不清楚威力么?你们在府中潜伏着应当也看到了他的伤势。木槿不是说了么,穿透左肩,丁瑁一把年纪了,这么重的伤可吃不消。”
木樨还是有些稀里糊涂,转身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归,归矣呢?”
管书将马牵出来,刚好听到木樨在问,顺口答:“事办成了,归矣去崎岭山报信了。”
木樨有些惊讶,“他一个人去吗?崎岭山里那么危险。一大堆土匪跟野狼一样盯着……”
木槿将收拾好的包袱塞到她怀里,不满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归矣有人家的任务,你瞎操什么心?公子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拿好。”
木樨撇撇嘴,“我知道了。”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五人从晋州启程,江怀璧计划用五六天时间快速赶到京城,沈迟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江怀璧有她自己的事情,沈迟是知道的,但他一直好奇是什么事,连那个素未谋面的黑蓬人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一行人在晋州不敢多停留,马不停蹄出了晋州城。丁瑁出了这么大的事,晋王必定会追究到底,封城似乎不可能,但他在晋州这么多年,城内必定遍布眼线,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
出了晋州紧挨着的便是魏王的封地,因距离京城近,魏地比晋州一带要规整得多,而晋州因着临海的缘故民风则已比较开放,魏地一切习俗却与京城一带大致相同。
魏王是先帝庶出皇子,一直不声不响为人低调。当初诸王因为封藩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时,只有魏王一个默默无闻,处于中立不得罪诸王,也不去惹新弟,待得分封地时景明帝念及兄弟情义将京城以南这块地给了他,地方虽不大但发展可观。三年来他仍旧不言不语,景明帝非常满意他这个态度,每每赏赐皆是较其他人要厚重许多。
但是当初藩王闹得那么厉害,能独善其身的少之又少,谁不是整天战战兢兢,唯独离京城最近的这块地方一直从容安然。这魏王究竟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暗藏玄机至今不得而知。
当晚五人便已远离了晋州城,此时正处于林间小道中,马跑了一天也累得跑不动了,然而附近却没有歇脚的地方,几人只能暂时慢下来,下了马牵着走,走出这片林子便应该有人家了。
今晚月光依旧明亮,林子虽然茂密,但仍旧遮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光明,有斑斑驳驳的影子撒在地上,林子里没有风,除了一行人走过的声音外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沈迟忽然道:“我记得你上次穿嫁衣那一晚正好是十五吧,也是这样的林子,他们四个人抬着你,你穿着女子的嫁衣坐在花轿里头一声不吭,也还是我先说话问你来着。……对了,你穿嫁衣是什么感觉?”
江怀璧略微挑眉:“要不你去穿上试试是什么感觉?”
沈迟撇撇嘴,“男子汉大丈夫穿什么嫁衣!我估计那感觉和咱们穿那身丫鬟衣裳差不多。都是女子嘛……不过我真的觉得,可能这世上真的只有你一个男子能将女子的嫁衣穿的那么美了,我也看过许多新娘子,但毕竟女儿家娇媚多一些,你却是清冷多些,我原才知道新娘子也可以这么……”
“沈迟,我们都一样的。我穿嫁衣是迫不得已,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了。”江怀璧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低沉,心中不知怎么地有些不舒服。
沈迟看她有些郁郁,便闭了口,心中嘀咕这人怎么这么严肃,开个玩笑都不行?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晚背着她的时候。江怀璧不重,身形清瘦,他背的时候很轻松,甚至觉得太轻了,以前在家中时背过妹妹,现在觉得江怀璧竟与阿湄都差不多!他一个男子,怎么就这么瘦,江府该不会是连他吃多少都管着吧,那也不能将他养这么瘦啊。
他甚至还偷偷观察过江怀璧的手,较寻常男子的要小一点还算正常,但手掌有茧,且看那厚度应该时间很长了,很明显是习武之人握剑拿枪时形成的,在他略显小一点的手上显得太过沧桑,当时他心中便有些感慨。
那一段山路并不长,但为了做戏他还是走得很慢,一路上江怀璧在他背上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尽管最后这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但他们却是的的确确将出嫁的“新娘子”送上山的,按着当地的习俗,整个过程沈迟他自己也很享受。
他想起江怀璧在帘子被拉开的那一瞬间顶着红盖头却仍旧假装抽噎的情景,直到现在百思不得其解。江怀璧那样的人居然会哭?就算是装的,可那也太逼真了吧。
“喂,江怀璧,我一直好奇你眼睛是怎么红起来的?”
江怀璧撇了他一眼:“轿子停得不稳,盖头戳到眼睛里去了。”其实还有一句她没说,沈迟问到了她的名字,她想了很多,脑子里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已经不记得是在沅州还是京城学的了,她只记得自己站在廊下一遍一遍地念,转眼间却又长大了。那童声还在念,而她已愈行愈远。
外面沈迟动静太大使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眶居然湿润了。最近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奇怪了,原本万年不化的寒冰忽然就要消融一般,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慌,想找源头却又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