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看到她出来,才微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向她走过来。
江怀璧不解:“世子不回侯府?”
沈迟也没回她,只问:“你现在要出宫?”
江怀璧摇头:“不出。天色已晚,陛下恩准我今晚留在宫里,明早再回。”
沈迟有些意外,随即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也不打算回去。宫中宫殿也多,……后面那哪位公公,你去给陛下禀一声,说我今晚也住宫里了,最好离江公子近一些,一个人孤独得紧。”
江怀璧:“……”
那小太监躬身应了一声,又进去回禀了。
江怀璧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已被沈迟打断。
“你瞧见我父亲今日神色了么?那脸色黑的……他昨晚与母亲又吵架了,我若回去也怕城门的火殃及我这条鱼,左右宫中也安全,我便不麻烦大晚上回去了。我等会让管书回去说一声便是,正好咋们相熟,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江怀璧无言,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近怎么忽然发现沈迟见到自己总要缠着她,无处不在,上次出宫在宫门口碰到他,今日与萧羡说话时又碰到他,还有现在,沈迟他究竟想干什么?
沈迟看着她审视的目光,不由得啧啧两声,“你这人现在防心怎么这么重?就知道你心里肯定一万个不愿意。……这样吧,无论我做什么,你找出来异常算你的,找不出来就算了。左右我现在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算计你的。”
沈迟话音刚落,暖阁窗内便已传来景明帝有些低沉的声音,“……他糊涂!大晚上的,这宫中是什么人想住就住的?”
沈迟听罢深深叹了口气,对着江怀璧说了一句“还得我进去说,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出来”然后抬脚上了台阶。
因为那小太监没有出来,她也无处可走,只得立在原地等着。
一静下来就忍不住地会去想一些事情。身处皇宫,总觉得周身有些不自在。不自在……也不知道阿霁现在如何了,想必那教引嬷嬷也不会太过为难她,但一同的秀女可就不一样了。
阿霁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但是现在的情况她自己硬气不起来,便是有话说也只有一张嘴,秀女中多半的官宦之女,有些家世地说话自然犀利一些,也不知道阿霁能不能招架得住。
父亲在家定然也不能安睡。在膝下宠了十五年的娇软闺女,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此一别,或许便是久别了。
今年二月她从沅州归京时去拜见周蒙,周蒙便提醒过她妹妹选秀的事情。她那时候便已经想清楚了,无论父亲当时是失圣心还是得圣心,阿霁都不能入宫。
景明帝多疑,周家已经很危险了,周蒙自己能提出妹妹的事情,便一定知道自己家的形势。当朝太后与皇后都姓周,周蒙看似风光,实则也是一步步如履薄冰,所以她与父亲交谈时便谈到周蒙的品性和为人处世之道。父亲跟在周蒙身后,是一步步看着周家走上顶峰,然后盛极到现在状况的。
俗话道旁观者清,父亲不希望江家也这样走下去的。所以尽管父亲担心她阻挡妹妹进宫可能会开罪陛下,也并没有执意反对,其中会有担心她的缘由,但必定也有顾及家族的思虑在里头。
而如今,事已至此,只能盼着阿霁在宫中过得安稳一些。她觉得自己是有些贪心了,既希望妹妹能得遇良人,又希望她在宫中能无宠。一边是放在心尖爱了十五年的妹妹,一边又是步步走得艰难的江家。
思及此不由得叹一声。
“怀璧你怎么一直叹气,自我出来你已经叹了第三次了。”沈迟从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转头看着她的侧脸,语气轻松悠然。
在江怀璧还没有伸手将他的时候拂开的时候,沈迟已经自觉地站回来,让身后那个小太监带路。
两人都默默地走着,沈迟也不说话了。想了想江初霁的事情,江怀璧定是心里不好受的,现在在宫里又不能说出来。即便她平时话也少,但是仍旧要在这宫里住一晚,心里也大约闷得难受。
他其实刚开始是想与江怀璧同屋住的,觉得江怀璧肯定会拒绝。也不想让她再不舒坦了,只能作罢。
之前与江怀璧没有多大交集时暗中知道她一些事情,那时只觉她冷漠单薄跟死士一样没有感情,如今渐渐相熟了却觉得她真的有很多无奈,那些心狠手辣的印象居然莫名淡了一些。
两人所居的院子距离乾清宫不远,但是来来往往的宫人却少得多。沈迟四处看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
“表哥倒是知道你的性子,这院子安静得很,很适合你。”
然而江怀璧丝毫不关心院子,左右都是景明帝给她指的,喧嚣与安静都无所谓,主要是景明帝究竟想干什么。
小太监看了看布置都周全了,对着两人一躬身道:“请世子,江公子歇息,若有不妥处可唤奴才来,奴才先退下了。”
江怀璧颔首:“有劳公公,公公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