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更能直接地看见,素来稳重冷静的赤司征十郎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露出了怎样转瞬即逝、却足够令人惊讶的慌乱紧张。
那是所有拉长时间节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细小变化,不足以在沸腾的场面中激起新一轮的浪花。
小池要了剪刀过来,吓得不轻,川岛让河源把他们带回去继续用餐。
没注意牵动了手腕,疼得一抖。
“别动。”
赤司轻声呵斥,眼底的情绪非常不妙。
冰凉的水源源不断地从水龙头处流出,冲了好一会儿川岛才感觉到了缓解,跟上来的那位店员不住地道歉,川岛看着这位保持着九十度鞠躬不停承诺着会负责的女孩子,目光迅速地逡巡一周。
“别道歉了,没事的。”川岛打断她,“去工作吧。”
“可是您的手臂……”女孩紧紧咬着下唇,“请去医院吧,不由我全权负责我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让你一个女孩子对我全权负责,我也会良心不安的。”川岛笑了笑,他能很清楚地分辨出这个女孩所处的生活环境,并且,这仅仅只是个同龄的女孩子,却丝毫没有外间那些女孩子光鲜亮丽的模样,“我还有朋友在这里,他会带我去的。不要担心,也没有责怪你,去工作好吗?”
女孩的眼底有很显眼的青黑,衣服款式很旧,磨损严重,头发也是随手扎起不经打理的样子。
应该是疲于奔波,努力维持生计。
“我叫最上京子,那个……”女孩局促地攥着手,“如果您要找我可以来这家店,不论是什么我都会负责的。”
“嗯,好。”川岛顺着点头,“那你现在先出去工作,我这里没事了。”
“那个……嗯,我知道了。”女孩再次鞠躬,标准到可怕的九十度弯腰,“请务必要找我!”
“好,记住了。”川岛笑眯眯地目送,待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无声地咬了咬牙——赤司方才趁机剪去他粘连在手臂上的布料,疼得他差点就没绷住。
“你倒是很有耐心。”赤司意有所指地开口,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低眉垂睫,专注地冲洗着他的烫伤区域。
不知道为什么,川岛觉得他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不少。
“毕竟是个女孩子,看着也不容易。”川岛本来不想开口,但奇异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能适应这种样子的赤司,一旦他敛去周身的压迫与威势,显露出安适的宁静气质,川岛总觉得自己要再不说点什么,就像是刻意冷落,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烫伤又不是什么大事。”
赤司手指一顿,转过视线盯着他:“不是大事?”
“……不然呢?”川岛有些莫名,连假笑的弧度都扯不出来。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两声敲门声。
迹部站在门框边,应该是打完电话了,正保持着抬手的姿态:
“车在门口,去医院吧。”
*
这绝对是川岛最尴尬的一次聚餐。
没怎么吃饱不说,到头来还直接被送去医院了。
烫伤问题不容小觑,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创面愈合、导致创面感染加深,医生处理之后又嘱咐了一番,便让他们去拿药。
是的,他们。
川岛简直要尴尬到突破地心。
让迹部和赤司这两人跟着一起过来实在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招摇过市”这个词,但一个作为被救的当事人,一个作为担当责任的学生会长,一起跟过来也……完全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赤司拿完药过来,迹部正接通他的第二通电话,所使用的正是用于国际联系的那一台,应当是与远在英国的家人通讯。
神色肃穆,语气都低沉下去。
“不要碰水,有需要的话……”赤司稍作停顿,“我可以从本家派人过去照顾。”
“我可以照料自己。”川岛伸出手,示意对方将药品交给自己,“另外,救人只是顺便,你不用在意。”
赤司静静地迎上他冷然至无机质的目光。
“那真要希望这种顺便少一点。”数秒后,赤司将药递给他,“就算是被救的人是我。”
“哇哦,这就是你道谢的态度?”川岛挑眉。
那双异色瞳实在是过于让人感到不适,川岛不自觉皱起眉。
“多谢你的出手相助。”
即便是道谢也无法让人放松,川岛不带情绪地颔首,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