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槿垂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身前的金属护栏,有一点儿沁凉,“哦,那还有呢?”
还有?
夏姐姐停顿了一下,想到前边说的开放,就接着说,“哦,还有同性情侣,也有男生跟男生,女生跟女生当众接吻的,通常还会有群众善意地鼓掌叫好,为了他/她们的勇敢跟大方。”
夏姐姐想了想,又补了句,“其实这边很常见的,毕竟都通过了婚姻法,接吻的不一定,但同性之间手牵着手一看就是情侣的,很多。”
夏初槿手指在护栏停顿久了,被金属的凉意刺到,抬了下手,连同缩在毛绒拖鞋里的脚趾也跟着蜷了下。
她轻轻应了声,“哦。”
往常的夏初槿是很多话的,毕竟,夏姐姐性子冷,早期两人也疏远,全靠夏初槿一人持续输出。
夏姐姐眉头蹙了下,脑海里很短促地闪过了什么,她迟疑着问,“小槿,你是......”
她话没说
完,夏初槿突然插话转移了话题,“姐姐,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春节吗?”
开了窗的阳台,其实夜风这么吹着有点冷。
冷风有一点好处,容易让人清醒。
夏姐姐那边短暂停顿,这个话题更敏感,很快丢掉那点疑虑,她抱歉地说,“嗯,不是。今年有事,应该回不去了。”
夏初槿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忍住,小声说,“爸爸妈妈会失望的。”
毕竟,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电话联系更是少得可怜,夏爸爸夏妈妈其实很“怕”夏姐姐。
但心底,很担心很挂念。
“我也很想姐姐了。”夏初槿成年后少有的撒娇语调。
只有对着这个姐姐,她才如此会心无顾忌。
夏姐姐沉默了下,“明年,明年我会找时间回去,是真的有事。”
不是不愿意回去。
没有不想见父母,不想见妹妹。
夏初槿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这才笑了笑,乖乖应声,“好,我等姐姐回来。”
夏姐姐无奈轻笑,“你那边不早了吧,睡觉去。”
夏初槿又很乖地说,“知道了。”
-
这晚之后,没两天,果然下了一场大雨,天实在阴沉了太久,积蓄了太多水汽。
放学下班前,夏初槿收到了景傲的微信,说会来接她下班。
很难得也很巧,夏初槿开心地想,今晚的景傲终于可以正常回家。
教学楼前,灰暗的天压的很低,那抹高挑的身影穿着飒爽利落的职业装黑色风衣,手里撑着同色的长伞,很精英的气派,唇角却是温柔的笑意。
隔得十几米远,夏初槿就好像能看见那金边眼镜后多情似水的桃花眼。
她没跟同事借伞,打了个招呼便往景傲那边疾走而去,与此同时,景傲也抬步快走过来,将伞笼到她的头顶,笑着跟鱼贯而出的其余几位老师点头打了招呼。
雨天她总来接人,老师们也眼熟了她,只是不如她的同事对夏初槿那般亲近。
景傲一手撑着伞,一手牵住了夏初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没再总等着她挽她,终于学会了主动。
雨滴落在伞面噼啪作响,两人并肩而行,夏初槿微仰脸问身边人,“待会,在外面一起吃吗?”
景傲笑着回她,“不行哦,我只是偷溜出来一小会儿,多亏了小夏老师总是送水果,我同事看在这个份上,答应替我顶一顶。”
又不能按时回家,夏初槿的嘴角暗暗下撇了点。
但也没办法,病人最重要,景傲的职业如此,夏初槿自然支持理解。
可心疼,是不可避免的,肉眼可见的,最近的过度繁忙,景傲越来越清瘦了。
夏初槿看着她,很感动这人总是这么默默地照顾自己,就因为下雨,还特意遛班来接她,“你手有点儿凉,在医院还是要多照顾自己,没办法按时吃饭,也要记得补上,别总饿着。”
景傲点头笑着说好,同时把手往回缩。
夏初槿却攥地更紧,“没嫌弃你手凉,虽然你是挺遭人嫌的。”嘴里还在揶揄着。
她们的相处模式不知何时变成了这样,时而正经时而互“撩。”
当然,是撩架,也当然,撩不起来,互相逗弄而已。
景傲无奈,唇角扯了扯,下一秒瞳孔睁大了下。
那个黑发的女人将她的手一起收进了口袋里。
周遭学生吵闹的声音稀释了,而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更加急促了,也可能不是雨滴的声音。
景傲喉咙悄悄滚了滚,没说话。
夏初槿却没当回事地解释了句,“这样暖和
点,风也凉。”
“嗯。”默然片刻,景傲应了声。
回程的途中,夏初槿有点累。
车厢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是她喜欢的歌曲《白色恋歌》。
听着听着有种冬天快来了,世界被雪覆盖,一片干净可又很温暖的矛盾感觉。
她悄悄看着景傲认真开车的侧颜,以前她会想着,对景傲像是对姐姐的感觉。
可现在,又觉得不像了。
可能实在还是天冷又累,渐渐地有些挣不住,夏初槿靠着柔软的座椅合上眼浅寐。
不知什么时候,音响随机播放到了S.H.E《不做你的朋友》。
夏初槿只是很浅地睡着,意识仍然在,她不知不觉脑海随着歌曲就自动播放了曾经小学时看过的mv,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看懂,还是后来中学才看明白的。
画面流转,里面三个女生同时对一个男孩子有了好感,可那个男生谁也没选,还偷偷跟她们出柜了,很不好意思地带着自己的男朋友见了她们,收获了三个女孩子的祝福。
那是个同性恋的剧情。
夏初槿慢悠悠叹了口气。
后方还是哪里的车子,这个时候突兀响起一阵拉长了的滴鸣,像是贴着头皮拉过,刺耳至极。
夏初槿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下班高峰期拥堵的车流,因为雨天,似乎堵得更加厉害,好在,下一个路口就能拐出离开。
她听见身边的景傲低低地骂了句,“烦人。”
夏初槿木讷地转过头,看见那人精致的侧颜,连略微不耐烦时微蹙的眉间都蕴着优雅妩媚,以及那一丝说不清的性感。
窗外的雨水霎那间密集,像是泼下来的,在车窗上砸出大颗的水滴涌结成流,噼啪乱响。
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维持着被刺耳车鸣惊醒的状态,微张着嘴,喉咙发干。
她想那车确实烦人。
要不然,她不会如此心慌。
心跳声贴着耳膜几乎要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