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秋因忙着船运之事,回来呆了一日就去了平安州,春生的亲事,就由着他自己打理,成亲后,铺子要交给他,也趁机锤炼锤炼。
三月初三这日,方仲秋回来了,问起春生的亲事准备得如何,刘金锭道:“这寡妇再嫁简单,也就是新被褥新衣裳备了些,屋里也收拾好了,你们成亲那些花轿啊鼓乐啊鞭炮啊,都用不着,也不用备饭,亲戚邻居没人来。”
方仲秋有些诧异,看向灵犀,灵犀点点头:“我也是昨日才知道,问过张媒婆了,说风俗如此,两家都在墙壁上凿洞,如月从娘家钻洞出,到我们家钻洞进来,坐没顶的轿子,没有鼓乐也不放鞭炮,还得夜里背着人过来,若有人瞧见了,就觉得是不祥之兆,要大声唾骂,破解晦气。想想真为春生委屈,他可是初婚。”
方仲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仔细想了想起身道:“娘亲,轿子鼓乐鞭炮,宴客的饭菜,该准备的都准备着,我去找张媒婆。”
灵犀追了出去:“可想好了法子?”
小夫妻二人有几日没见面了,方仲秋笑看她一眼道:“随我来,我告诉你。”
灵犀随他到了院门外,方仲秋四顾无人,将她搂紧怀里狠亲了几口,灵犀茫茫然道:“快告诉我啊。”
方仲秋一笑:“急着去张媒婆家,回来再说。”
灵犀一跺脚:“你又哄我。”
方仲秋捏捏她脸,大步走了。到了张媒婆家,自然少不了再给些银子,笑对张媒婆道:“风俗怎么样我不管,不能让我弟弟受这么大委屈,我想了想,这样,我们就跟平日娶亲一样,风风光光娶了新妇进门,对于如月的身份,大家装聋作哑,饭菜安排最好的,酒肉管够,我就不信,亲戚邻居能不来,”
张媒婆银子拿在手里,自然不肯还回去,笑说道:“这常言说,世事无绝对,我们试试看,我得先跟新娘子那边通个气,如月的爹娘老实巴交的,应该能愿意。”
方仲秋拱手说声有劳,打马回了方家村,挨家挨户拜访了亲戚邻居,夜里回来一头倒在灵犀身上,嘶哑着声音道:“腿都抽筋了,好在,办成了。”
三月初四这日,方家院子里鼓乐声声喜气洋洋,自然也有人议论,说是寡妇再醮,还如此大排场,也有人说,春生可是毛头小伙,那如月也怪可怜的,再加上饭菜喷香流油,一坛一坛的老酒开了封,酒香醉人,来的宾客之多,远远超出方仲秋预料,人声鼎沸。
再看方家众人,陈守贞高高梳了发髻,前面一对金钗,后面一对琉璃钗,穿了新衣,花枝招展得忙着炫耀,冬生万事都问仲秋,仲秋,这个怎么办,仲秋,那个又该怎么办,方仲秋指到那儿,他就跑到那儿,方老爹呢,抽着旱烟袋,似乎是别人家儿子成亲,刘金锭坐着耍嘴,一会儿将灵犀指到东,一会儿将她指到西,后来灵犀厌烦了,就让桂莲到她面前听她差遣,自己能做主的就做主了。
最高兴的是玉容,因今日家里有喜事,桂莲特意去了她的裹脚布,自过年以来,她头一次下地行走,穿着一双灵犀新给做的绣花鞋,在人群中穿梭奔跑,一会儿捡个炮仗,一会儿去厨房拿些吃的,一会儿喊二哥,一会儿喊二嫂。
鼓乐声中,花轿进了门,一对新人拜堂成亲,春生的亲事,办得热闹气派。
宾客渐渐散尽,方仲秋和灵犀累得谁也不想说话,晚饭也吃不下,只喝几口汤,回到屋中,草草洗漱后对看一眼,灵犀有气无力说道,累死了。
方仲秋一把抱住她:“辛苦灵犀了。”
灵犀摇摇头:“就当是提前为大哥二哥成亲做准备了,到时候,都得我操心,没人帮我。”
方仲秋捏捏她脸:“谁说的,有我呢。”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几声尖叫。
提起精神冲出屋门,借着墙壁上挂着的气死风灯,看到一个穿红衣的人影从新房冲了出来,踉跄奔跑着,春生在后面追着,焦急喊着如月,如月……
他一喊,如月跑得更快,眼看就到了院门口,方仲秋几步过去,挡在了她身前,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如月定住身形抬起头,凌乱的长发向后垂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她愣愣看着方仲秋,惊魂未定。灵犀也走了过来,手中灯笼照着她,细瘦的身子瑟瑟发抖,小脸上满是惊怕,双眸泛着水雾,樱唇紧咬,尖下巴收得紧紧的,戒备看着他们。
灵犀瞧一眼跑过来的春生,怪不得心疼的什么似的,我见了,都怜惜心疼。
方仲秋凝声又问:“春生,怎么回事?”
春生叹口气,摇了摇头。方仲秋又看向如月,这时如月稍定了心神,抬眸看到方仲秋的脸,啊的一声,两手紧捂了嘴,好半天抖着嘴唇说道:“那日,明明是你,怎么会是他?”
灵犀虽不懂如月的意思,可瞧她看仲秋的眼神,企盼信任依赖,让她心里老大不舒服,再看仲秋,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扯扯仲秋衣袖,对如月道:“春生是你的夫君,有事好好商量就是,大半夜跑出屋门,象什么话。”
说完,拉着方仲秋回了屋中。如月依然颤栗着,刘金锭踱步过来,喝道:“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大花轿抬了你进来,还不知足?深夜里闹得合家不安,也不嫌丢人,合该让你钻着墙洞半夜进门……”
春生此时醒过身来,忙说道:“如月她胆子小,娘亲就别训她了,我们这就回去。”
说着话过来拉如月的手,如月躲了一下,春生紧紧捉住了,柔声道:“先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