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王氏和祁思在昏过去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他们对祁长乐是悔恨居多,还是憎恨居多。
不?过,祁长乐也并不在乎。
她不是曾经那个还肖想父爱的无知幼女了。
在稍稍惩罚了祁思和王氏之后,伴随着女君怒火的泄出,这场宫宴总算顺利落下帷幕。
待到女君微微仰头,示意他们可以散去时,大臣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没有人敢停留,甚至没有人敢回头。
宫妃也慢慢散去,很快,殿内只留下了昏倒的两个人,还有钟离御与祁长乐。
祁长乐并未随着人流一同离开,而是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坐在上位的女君。
钟离御闭着眸,斜靠在椅座上。她伸着手指支撑着自己额侧,即使是闭目养神的模样,却也还是皱着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而后,一股清香靠近,接着便是轻柔捧起她额头的纤弱手指。
钟离御顿了顿,并未阻止她,只是淡声道:“未经我的允许就擅自将手放在我的头部,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祁长乐安静垂眸,手指轻轻按揉着。
她知道钟离御并没有真的生气,否则就不会是这样言语上一句,而是直接化为行动了。
但虽然如此,该解释的她还是要解释。
祁长乐道:“嫔妾知道这是大罪,只是……看着陛下好似不?舒适,嫔妾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顿,又道:“如果陛下要罚嫔妾的话,也请等到嫔妾服侍完吧。”
钟离御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算了。”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逗你的,这也能信?”
毕竟按照钟离御的功力,如果她不想,是没有人能不知不觉近她的身的。睡梦中尚且如此,更别说此刻还清醒着了。
她就是头疼的厉害,鼻尖嗅到熟悉芳香的时候便不想睁眼了。
祁长乐之所以能顺利靠近,也不?过是她的默许。
祁长乐轻轻一笑:“无论陛下是否在逗嫔妾,只要是陛下所说的话,嫔妾都在用心倾听;只要陛下提的问题,嫔妾都会回应。”
钟离御睁开眸子,眼底情绪有片刻的朦胧。
“这样啊。”
随后两个人便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安静着。
祁长乐并不讨厌安静的氛围,大概也是因为……她此刻有恃无恐的缘故吧。
旁的人不仅讨厌而且恐惧,毕竟当与女君共处一室之时,过分的安静或许只是暴风前的平静,任谁都不会喜欢。
但是祁长乐在这里是安全的,所以,她可以喜欢这样的安静。
祁长乐手下动作轻柔而灵巧,心底虽然分神,但动作并未出错。
因为站着的缘故,所以她很轻易便能将钟离御的面容收入眼下。
钟离御的长相是带着凌厉的美艳,眉梢眼角之处拖曳出一分风情,但是这样的风情却被她素日的喜怒无常以及浓厚戾气掩盖,调和出别样的“浓墨重彩”,让人不?敢直视。
但,这样的脸无疑是漂亮的。
漂亮到了,哪怕同为女子的祁长乐,也不?得?不?被吸引的地步。
随后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微抿着的红唇上。
祁长乐分神片刻,脑海里又回想起了那个轻轻贴过的吻,带着柔软与香气。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成为了钟离御的妃子,与她亲近是必然之事,所以,她在多想什么。
而且不?只是如此吧,以后若是侍寝,那便是更亲密的接触了。
她迟早要接受。
钟离御微微一动:“好了。”
祁长乐顺势收回了手。
钟离御站了起来,视线瞥过下方的两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晕过去了,也太没用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坚持很久呢。”
祁长乐收敛心神,站在钟离御侧后方,也随着她向下看去,而后淡声道:“他们心底恐惧,自然支撑不?住。”
钟离御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还没动真格呢。”她转了转手指处的扳指,若有所思。
祁长乐的视线从祁思身上移到了钟离御那边,而后,她眉宇间情绪微动,轻声问道:“陛下……不觉得?这样的嫔妾很讨厌吗?”
听到她这样的问句,钟离御微微挑眉,回眸看向她。
“为何?”
祁长乐低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带着婉转的语调道:“明明那是嫔妾的父亲与嫡母,可嫔妾却因为幼时的仇恨念念不忘,做出报复之事,这样的嫔妾……会不?会很丑陋。”
隐藏在下方的面容带着忧愁的神情,微微蹙着眉。
她在欲擒故纵着。也在以退为进。
钟离御轻笑了一声,她转身,来到祁长乐面前。
“长乐。”钟离御这样喊道,“难道你觉得?……我就是什么大善人了?”
听到她这样的问话,祁长乐略带不?解的抬眸看向她,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钟离御凑近祁长乐,唇角仍带着笑意,眼底的光沁着愉悦。而后她伸手放在祁长乐脸颊处,感受着掌心的滑嫩,心情不?错的眯了眯眸子。
“我手上沾的血不?少?,仅仅是报复回去这样的小事而已,我为何要对你生出厌恶?”
她反问的语气就像是十分不?解一样。
事实上钟离御自然不会在意。反正她知道,祁长乐的温柔与用心是对着自己的,她巴不?得?对方对外人不留一丝柔情,哪怕是她的家人,也不?可以。
因此祁长乐这样的表现钟离御并不会厌恶,也不?会心生芥蒂,倒不?如说,正和她意。
再说,祁长乐本身就是她的人,她的人被欺负了报复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你有这个权力的,长乐。”钟离御声音微低,带着蛊惑。“我给予你这样的权力。”
“日后谁欺负了你,你都可以报复回去,这是我赠与你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祁长乐微微睁大眸子,眼底倒映着钟离御的脸庞。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住心底的颤动以及手指的颤抖,而后轻微,点了点头。
“谢陛下……”
“至于那二人。”钟离御看了眼殿下的人,思索了下,“你想怎么报复回去呢?”
祁长乐一怔:“不?是已经,报复了吗?”
钟离御抬眸看了看她,而后发现祁长乐竟然是认真的,于是她不?禁低笑出声。
钟离御一只手扶了扶额,带着无奈。
“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长乐,你可真是——”钟离御玩味的勾起唇角,指尖在祁长乐下巴处挑了挑,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笑道:“太善良了。”
祁长乐没有接这句话,她视线微微偏移,看向一边。
善良?
如果不?是她明确知道女君这句话是真的在夸她,她险些以为对方这是在反讽了。
她怎么可能善良呢。如果她善良的话,就不会处心积虑用心机勾引无辜的钟离御,让对方宠爱她了。
祁长乐并不认为自己善良,至少她从不?会以德报怨。
“既然这样的话,先让人把他们送回去吧,在这里也是碍眼。”
钟离御轻轻拍掌,很快便有人拉着昏倒的二人退去。
看着他们,祁长乐想到了此时不知在何处的祁天香,她微微启唇,却终究没有问出去。
为什么要问呢?
祁长乐眼底的光沉了下来。
她又不是真的关心祁天香的死活。
想到这里,祁长乐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终究没有问出口。
回到了幽香阁后,素昔连忙迎上来,但她并没有不?知趣的询问祁长乐方才为何逗留在保和殿,毕竟对方和女君的事情,她作为下人还是少关心微妙。
在帮祁长乐换衣服的时候,素昔看见祁长乐指尖微颤,有些微的讶异:“小主?”
祁长乐垂着眸收回了思绪,而后便看见了自己指尖的情况。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自然没事,她又不是因为恐惧而被吓得?手抖。
恰恰相反,她是因为激动。
因为第一次切实的触摸到了权力,因为第一次觉得?权力于她触手可得而生出的激动。
祁长乐闭了闭眸子,只觉得?野心与欲望在心底发酵。
她想要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些。
想起今日殿上,自己的一句话仿佛就能决定祁思的命运,这让她生出了虚幻的不?真实感。
但祁长乐还未彻底迷失,她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女君的宠爱。
没了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
祁长乐睁开眸子,眼底带着灼灼生辉的光。
*
暗室内,祁天香幽幽醒来。
起初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醒神了片刻后,才猛地站起来。
——祁长乐!
还有女君陛下。
随后,祁天香才发现这里情况不对劲,她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抓来了?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天香总觉得?空气中带着一丝血腥气味,让人胆颤。
而且这里太黑了,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祁天香瑟瑟发抖之时,门开了。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接着有人替那人点了灯,祁天香眯了眯眸子,终于看清楚面前以及周围的情况。
但是看清还不?如没看清。
她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带着惊惧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各式刑具,手脚发寒。
而后她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面带笑意、穿着一身玄服的女君。
祁天香连忙跪下,脑子里一边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边向女君行礼。
这个时候,一个让她害怕的猜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之所以畏惧女君并不是凭空想象,更不是捏造出传闻安在女君的身上。而是女君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