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到了后日。
今日祁长乐起了大早,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素巧为自己打扮。
她看着镜中的人,勾起唇笑?了笑?。
“让我想想,该如何装扮呢?”
祁长乐可没有?体贴祁天香的意思,毕竟,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讲究以德报怨。
对于祁长乐而?言,有?仇就要报复回去,无论要为此蛰伏多久,除非她自己主动放弃,不?然祁长乐便会一直记仇。
对于祁天香,便是如此。
因此,哪怕对方已经遭受到了惩罚,可……又不是祁长乐给?予她的,更何况她还?未曾亲眼目睹,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素巧站在一旁恭维道:“主子沉鱼落雁、貌美如花,自然无论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祁长乐微微挑眉,轻笑不?语。
她对镜看了看,指尖拂过自己的额头。
“画一个带桃花的妆面吧,额头上画上一朵桃花花钿。”
“是。”
素巧的手很巧,不?然也不?会起这么一个名字。祁长乐对她的伺候一样很放心。
待到最后佩戴上耳环后,这一身的打扮便完成了。
祁长乐揽镜自照,而?后对着镜中弯了弯眸,笑?的明媚。
“如此便很好。”
因为这次出宫得了女君特许,所以祁长乐乘坐的马车、带她出去的人员都是女君给?她提前准备好的。
祁长乐之前有?想过,既是女君准备的马车,必然不会寒酸到哪里去,所以她自不必担心被人嘲笑的问题。
可如今真实的看到马车以后,祁长乐却是受宠若惊……
因为面前这辆马车的装潢、构造、规格,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妃子所有?资格乘坐的。
反而?更像是……帝王乘坐的马车。
前方驾车的人下了马,行礼说道:“珏昭仪,请吧。”
祁长乐收敛了心神,垂眸轻笑?:“劳烦陛下用心了。”
说罢,她手拂过车壁,而?后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平稳的驶出宫门。
祁长乐坐在马车中,些微出神。
听着车轱辘和马匹的声音,她有些情绪莫测,而?后阖上?了眼眸。
说实话,这和自己进宫时多么相似啊。
那天她也是穿着一身新衣,用着新的嫡女的身份,带着祁思的“期许”、母亲的担忧,以及祁天香母女的不?怀好意踏上了入宫行程。
虽然有意一搏,可祁长乐从未敢妄想自己顺利活下来。
因此她那时便把那一天当做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天来度过了。
反正都是一死,不?若便赌了。
只是她赌成功了,从地狱深处又爬了出来。
祁长乐自己没想到,王氏与祁天香想必也从未敢想到过。
祁长乐靠着后方的软垫,垂眸看着自己手心的掌纹,低笑出声。
*
钟离御早上一向起的不?是特别早,她上早朝并不像先帝时,恨不得天未亮就喊上?大臣们去金銮殿。钟离御一向随心所欲,哪怕就是迟到,也不?会有?人敢置喙。
她起了身,任由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服饰她穿衣,在听到身边之人的汇报后,略微挑了挑眉。
“打扮的很漂亮的过去了?”
那人躬了躬身:“是。”
钟离御带着不?明意味的轻笑了一声,“你说,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不?敢乱答,只得谨慎说道:“奴才也不?知晓。”
钟离御冷笑了一声,眸底带着浓郁墨色。她突兀收回了手,不?顾旁边宫女陡然一颤的害怕,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但愿不是为了勾引旁人。”
钟离御眯着眸子,轻声说道。
这话更不敢接了。
甚至听也不?敢听了。
钟离御敛下眸,神情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戾气与不耐烦。
她漠然收回衣袖,然后向前走去,同时吩咐道:“找人过去盯着。若有了什么事……”
钟离御停下脚步。
她脸上带着笑?意转过身。
笑?颜如花,眉目昳丽。
眼底却带着如同嗜血修罗般的漆黑。
“直接把该杀的就都杀了。”
那人身子一抖,连忙恭敬俯下身去。
“卑职领命。”
*
祁长乐到的早,但并未提前现身,而?是等候在那里,等着新娘子到来。
她靠在马车窗户边缘,挑起帘子向外望了望,笑?道:“果然还是这么热闹。”
虽然她曾经出门不多,但是每次出门都竭力将?街上?的繁华景象记住,而?这些,也算是充实了她以往贫瘠的美好记忆。
不?过,现在再看到这些,倒是和曾经感觉不?太相同了。
怎么说呢,以前她望着它?们,像是看着自由,憧憬自己将?来的生活,凭借着对那些的想象与野望,祁长乐才得以在府中生存下来,并扮演好自己温柔雅致的形象。
但是现在,她看着这些街景,心中曾经的那些想要得到,忽然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感觉像是……一下子变成了画。
曾经她想要走入画中去,但是现在,这幅画到了她手中以后,祁长乐忽然就不?是那么热爱了。
真是奇怪。
素昔探过身来问道:“主子,可否需要奴婢为您买些吃食?”
祁长乐感受了下,而?后微微摇头:“倒也不?用,此刻我也没那么饿。而?且——”
她含笑转头,看向站在马车旁恭敬等候的素昔。“我们现在吃饱了,等下到了席上可没什么能吃的了。”
素昔忍不?住抿唇失笑:“是,既然主子这么说,那咱们也可以期待着席上的饭菜了。”
当然,无论是祁长乐还?是素昔都明白,这话不?过是说的玩笑。
毕竟素昔对自家昭仪主子与这位嫡妹的不?睦多少也有?些耳闻了,她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觉得祁长乐这次过来是真心庆祝嫡妹嫁人的。
不?过,素昔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毕竟她的主子只有一人,她内心的偏向,自然也只会是那个人。
至于祁长乐,她可没抱什么期待。
祁天香看到她打扮庄重漂亮的到场,怕是撕了她的心都有了,顶着这样的目光吃席,可不是什么畅快事。
不?过,倒很愉悦。
想到这里,祁长乐不?由勾起红唇。
过了一会,新娘子的花轿朝这边来了。
不?知道王丛云是怎么想的,心中真心喜欢或是被迫遵从旨意,但是明面上,他倒是给足了祁天香面子。
祁长乐撑着下巴朝外望去,而?后对素昔说道:“准备准备,咱们等下就进去。”
素昔微愣,而?后便明白了祁长乐是想做什么。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祁长乐心思坏的很。
她为昭仪,先是女君的人,又是宫中主子,同时位份品阶也比在场之人高,且代表的身份还?是祁天香的长姐。
所以她过去贺喜,在场之人见了她必定要行礼致谢。
而?祁长乐,看重的就是这个。
她要打断祁天香的吉时。
片刻后,马车驶动。
祁长乐自马车之上?走了下来,而?后由素昔扶着,朝里面走去。
一路上她倒是也遇到了不?少人,其余人见到她的表情全部透露着诧异与疑惑。
当然,还?有?不?少人朝一旁望去,似乎在看女君有?没有到场。
祁长乐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心底失笑。
这些人就是猜也猜的太离谱了。
钟离御怎么可能为了她来参加这种事情呢。
此刻内堂正在准备拜天地。
然而随着前方开路之人一声:“珏昭仪娘娘到——”
一切礼仪都不得不?停下。
祁天香的动作猛地停下,掩盖在她盖头下面的神情顿时变得惶恐而?狰狞。
她已经从母亲那里听说了,祁长乐升了昭仪,扳倒了应妃,现在她是除贵妃外后宫第一得意人了。
祁天香恨得险些咬碎牙齿。
她甚至在想祁长乐到底凭什么?她又有什么本事。
然而祁天香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毕竟她印象中的祁长乐,只是懂得攀炎附势、极近讨好的小人罢了。
怎么她就、就入了女君的眼?
祁天香甚至还想过,倘若是她……说不?定也可以。
当然这个想法自那天宫宴后便消失不见了。
她这辈子是不想再踏入宫门一步。
但是好在,她还有?王丛云。
因为有女君的赐婚,王丛云不?得不?娶她。
虽然现在情形已不?同于以往,可祁天香不?管不顾、偏要抓住这根枝条。
这是她从祁长乐手里抢过来的……
而?现在,祁长乐居然来到她的成亲典礼上?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祁天香到底不?是曾经那个蠢得没脑子的人了,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再冲动。
祁天香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而?后不得不?与其他人一同行礼。
祁长乐笑?着扫过在场之人,和颜悦色道:“都起身吧。”
她的目光扫过王丛云,与对方复杂之中掺杂着惊艳以及种种旧情的视线对视了一下,而?后移开。
到了现在,她再看到王丛云之时,的确已经心无波澜了。
这个人,以及曾经的事,好像都和她划开了界限。
祁长乐现在更在意的,反而?是祁天香的表情。
她并没有及时退到一旁,虽然喊了起,可依旧站在那里。
因为她还?在,所以拜天地无法进行。
倒是有人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顾及到祁长乐此刻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们曾经听闻到的祁家的小道消息后,都有些犹豫了。
这,不?太好掺和啊。
这明摆着报复来的啊。
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