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目光垂下,落在自己手中的圣旨上。
黄色的绢帛卷着,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但是这一刻,祁长乐却微微屏住了呼吸,好像生出了某种预感一般。
她没有立刻打开圣旨,而是指尖微颤,抬眸看向钟离御。
“这里面的内容……”她微微一顿,“是臣妾想的那个吗?”
钟离御轻笑,“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哪个?”
而后她摸了摸祁长乐的脸颊,“长乐你说,你想的是哪个呢。”
祁长乐眼帘微动,“臣妾……”不知为何,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钟离御轻笑两声,声音里透露着一股纵容。
“怎么不继续说了?还?是你觉得,你心里想的那个……我不会?给你?”
祁长乐不确定。
她此刻已经明确钟离御喜爱自己了,并不是普通的、对宠物的喜爱,也不是对一件新鲜玩意的宠爱,而是正正经经的,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事到如今祁长乐已经不必再问,钟离御对她的情感已经从她的所作所为中透露了出来。
如若不是喜欢,又怎么可能与她那样亲密,如果不是喜欢,钟离御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宣她侍寝,甚至作为九五之?尊,甘愿躺下任由祁长乐肆意作为。
那夜对方的种种情态此刻还映在她的脑海。
但是……
祁长乐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犹豫或担忧什么。
钟离御倒也没有催促,反而是讲起了其他的事情。
“之?前不是说过吗,等我醒来,亲自告诉你一些?事情。”
祁长乐微怔,想到了那件事。
钟离御所说过的,她和苏暮和的关系。
“是。”她轻声应下,“臣妾说过,只想听陛下亲口告诉臣妾。”
钟离御弯了弯唇,掩住眼底的一片墨色。
“那就让我告诉你。”
钟离御没有催促祁长乐立刻看圣旨,反而拐向其他话题。
她缓声的,将曾经那些自己最厌恶、也最痛苦的事情,慢慢告诉了祁长乐。
曾经她恨入骨髓的,如今终于得以慢慢淡去。
钟离御自己将自己困了那么就,现在也终于可以放过自己。
钟离御本来以为,向祁长乐交代这样的事,她会很痛苦,甚至有些?羞耻。毕竟她的身世是那么的不堪,她的出生也不受祝福。
可以说再没有比她更糟糕的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当她拥着怀中温暖的躯体,轻嗅着甜香的香气时,钟离御心中种种不渝的情绪像是被抚平一般,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带着一种自己也想不到的安静平和,轻声讲述着。
祁长乐愕然的睁大双眸。
她只猜到钟离御与苏暮和之?间或许的确存在某种关联,却万万没想到,这二人是亲人的关系。
也从来没能猜测到,从钟离御暗地里积蓄里面到终于成功登基,背后样样都离不开苏暮和的努力与帮扶。
他对钟离御并没有什?么芥蒂,真的就像是一位疼爱家人的兄长一般,默默帮助着钟离御,带她一步步,走到最高位。
虽然祁长乐不曾真的见过,但是这一刻,她却像是窥见到了钟离御往日的种种困难一般。
毕竟以女子身份登上帝位,其中的困难可以想见。
祁长乐张了张唇,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有些?疼痛。
她回抱着钟离御,小声说道:“陛下那些年是不是很困难?”
钟离御似乎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疑问,因而轻怔了下,片刻后才轻笑了声。
“辛苦困难……自然是有的。”
她本来就不是皇子,哪怕再受宠,也没有天然的优势。所以走这条路会?无比的困难。
再加上皇后并不喜爱她,钟离御也没有母家的力量可以帮忙,她之所以能够一步步走到那个位置,的确是和苏暮和以及苏家脱不开关系的。
随后后面钟离御也终于笼络到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力量,可若没有苏暮和,她根本就走不到那一步。
但是这样一步步走来,钟离御也习惯了。
无论是辛苦也好,困难也罢,日日操劳也好,忍耐头痛也罢,钟离御都习惯了。
她没有能够倾诉的地方,更不被允许示弱,所以逐渐的,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可是当现在,她听到长乐柔声的担忧着的时候,心底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就是卸去了所有缠绕着的荆棘一般。
钟离御贴着她,无声轻笑。
她抚着祁长乐的长发,轻声道:“不过都过去了。”
无论如何,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女君,曾经那些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已是她的天下。
祁长乐垂着眸,像是小动物一般蹭着钟离御,神情柔软,带着怜惜与心疼。
曾经她也露出过这样的情绪,只是那时她是伪装,是演戏,是为了生存。
祁长乐不了解也不想了解钟离御的事情,对方于她而言,不过是获宠的工具。
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动了心,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如今一想到钟离御曾经可能遭受到的那些,祁长乐就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是真的心疼。
钟离御手指移过来,摸着她的脸颊,大约是察觉到了祁长乐的心情,不由轻笑了下。
她希望祁长乐开心,可是当对方的种种在意与难过是因为关心她而流露出来的,钟离御就会有一种,变态一般的满足感。
她舒了一口气。
“我跟你讲这些?,长乐,不全是单纯讲故事的。”她语气中含着笑意,“听完这些?,我竭力隐藏、从不示人的秘辛之?后,你还?觉得你手里的这个圣旨,我不能给你吗?”
祁长乐微顿,片刻后听懂了钟离御话语中的意思。
她掐着自己的手指,心底涌入带着酸楚的暖流,一时之间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陛下……”
她懂了,都懂了。
钟离御是要告诉她,这种她曾经憎恶入骨、甚至恨不得消灭的经历,她都能够毫不介怀的向祁长乐坦诚,那么还?有什?么是她不能为之?做到的呢。
只是一道圣旨而已,不过是个皇后之位而已。
钟离御有什?么不能给祁长乐的。
祁长乐闭着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钟离御带着笑意,略显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打开看看?”
这次祁长乐没有再推迟和犹豫,而是慢慢展开圣旨。
熟悉的字迹一点点映入她的眼帘,祁长乐的目光从开头划过,而后落在了最后的玉玺印上面。
她指尖缓缓用力,抓出一道痕迹。
是切切实实的册封皇后的旨意。
祁长乐眼底一片酸涩,眼角绯红。
钟离御的指尖从她眼角划过,“这也哭了?”
祁长乐放下圣旨,转身投入到她的怀抱中。
她声音闷闷的:“臣妾这是,高兴地。”
钟离御失笑:“好,那就高兴。”
她搂着祁长乐,丝毫不介意对方此刻情绪的失控,相反,她是很高兴看到祁长乐因为自己而表现出失控的状态的。
无论是什么情绪,只要是属于她的。
“你想要什?么时候举行封后大典呢?”
祁长乐微怔,“臣妾……什么时候都可以。”
的确什么时候都行,毕竟她还没考虑过这件事,来的太快了。
“那宫殿呢?要搬到凤仪宫吗?”
凤仪宫,是历来每任皇后居住的宫殿。处于东西六宫交界处,是实实在在的“中宫”。
祁长乐微怔,而后犹豫着摇了摇头。
她抱着钟离御,在对方耳边说道:“臣妾还?想要住在长乐宫,行不行?”
钟离御失笑:“当然行。”
祁长乐垂眸弯了弯唇,她靠在钟离御怀中,轻声且温柔的说道:“因为那是陛下赐给臣妾的,是以臣妾名字命名的……”
她唇瓣微动,把定情信物四个字咽下了。
“住在这里也好,离养心殿进。”钟离御轻笑了声,声音很轻柔。
而后她道:“说起来倒是还有一事。”
祁长乐微微抬头,望着对方。
钟离御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眼底带着醉人的光。
“长乐,以后对我不必用敬称,见我也不必行礼,知道了吗。”
祁长乐微讶,睁大双眸,“可是这于理不合。”
钟离御“啧”了一声,而后嗤笑:“你觉得我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的确,钟离御若是在意这些?虚礼,她也不会?自称为“我”,而且无论是装扮还是她本身的朝服臣服,很少有几件是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反倒大多数,是如同普通皇亲贵族的华服一般,很难让人猜出那是女君的衣裳。
祁长乐眼睫轻颤,有些?迟疑,同时也难得的有一些?说不清的欣喜。
“臣妾……”
钟离御食指抵在了她的唇前。
“嘘。”
她神情似笑非笑。
“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说错一个称呼,那就——”
钟离御勾起唇角,笑意中带着一丝痞意。
“罚你张嘴……”她凑到祁长乐耳边,剩下的话轻轻地,渡入她耳中。
祁长乐脸倏地红了。
她抬起眸子,眼底带着羞意与水光。“陛下若这样说了,那臣妾反倒想要试一试了。”
钟离御轻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她捏着祁长乐的下巴,手臂用力,将对方带到自己身前。
“看来,是要好好惩罚一番了。”
说罢,她低头咬住了那双红唇,而后探入舌尖,由轻到重,吮吸着。
祁长乐闭上双眸,身子微颤,承受着她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