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平整光滑,纤毫毕现,泛着幽幽的光。
它四周盘绕着红木雕花的镶边,暗红的色泽泛着不详的味道,像是浸染了鲜血。
白落落呆呆的望过去。
镜面里,如同湖面泛起了涟漪,渐渐映出一副画面来。
仍旧是一位少女。
然而这次,却只有她的背影。
少女穿着雪白的连衣裙,白的发光。
她背对着镜面,跪坐在地上,周身是化不开的黑色浓雾,里面隐隐涌动着无数恶意。
她似乎在哭。
少女肩膀微耸,周身的地上散落着许多白纸和画笔。
而白纸上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明明没有声音,白落落却仿佛听见少女的缀泣声,缭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那声音清浅,然而悲伤几乎要凝为实质。
忽的,白落落感觉脸颊一凉。
似乎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湿漉漉的,泛着一种苦咸味道。
耳边的少女的缀泣声似乎在靠近,愈发清晰起来,白落落丝毫挪不开眼,定定的看着那镜中的少女缓缓转过身来。
忽的,她眼前一暗,有冰凉的东西覆上眼睛。
“别看。”
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临澜。
白落落被临澜拉着走到一侧的窗边,人仍是有些呆呆的,似乎还没回过神儿来。
美术室的窗户上蒙了一层灰,只有细微的光能透进来,照亮少年的面容。
他神色茫然,眼角泛着微红。
纤长的睫毛被泪水糯湿,脸颊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慢慢滑落在下巴上。
——像是一只迷了路的羊羔。
临澜盯着那滴泪目不转睛。
半晌,临澜缓缓伸出手,如被蛊惑般的抬手,用指尖拭去那滴泪珠:“没、关系……的,别哭。”
似乎是鲜少安慰别人,她嗓音里带了些许艰涩和停顿。
身后,那面镜子早已被好奇的女生们包围,清脆的嗓音聚做一处。
“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神奇的啊!只有我自己啊。”
“只是面普通的镜子啦!”
女孩们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失望,白落落恍惚着回过神儿来,扭头望了一眼,似乎是窗外光线的原因,那镜子明亮可鉴。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白落落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临澜:“你也看见了,对吗?”
面前的女孩儿微微抬眸,那双瞳孔在微弱的光下,泛着幽深的墨蓝色。
半晌,她开口,声音淡淡沙哑:“那不是真的。”
尽管白落落心里有了些模糊的想法,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感觉被安慰到了。
她眨了眨眼,眼中终于透出些许灵动来,弯起了眉眼:“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奇的镜子……啊。”
那句子的尾音带了些许上扬,似乎也透出些主人的疑惑。
身后,女生们似乎又发现什么新大陆,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有女孩热情的对着白落落招手,示意她过去。
白落落定了定神儿,转身走过去。
身后,临澜站在阴暗角落中,厚重的刘海和长发遮住面颊。
她眸光微动,视线落在那面无人问津的镜子上。
镜中,一双冰冷的眼睛静静与她对视着。
临澜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冷漠的挑起。
——不,当然是真的。
——镜子里映射出的,是最真实、而又不堪的自己啊。
……
白落落眼角的酸涩依旧尚未完全褪去,从那镜子前走过时,她脑中蓦地便闪过某个画面——
那个老柳树下的老婆婆,第一次见她,便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跪坐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哭,像是在模仿着什么人。
白落落想到这里,陡然心脏一跳。
那老婆婆——
会不会在向她暗示什么?
“白落同学!快来!”
那边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迫不及待的向她招手。
“怎么了?”白落落疑惑的走过去。
有个面容可爱的女孩子跑过来,正是之前在打扫时,来向白落落道谢的那个。
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微红着脸问白落落:“白落同学,大家打算在这儿玩笔仙游戏,你要一起参加吗?”
白落落:?
白落落:??
白落落:???
白落落表情都木了。
不是,你们都玩的这么刺激吗?
然而,身后那群女生显然已经是打定主意,已经开始腾桌子了。
桌腿在地上拖拽,发出“刺啦”的刺耳摩擦声,在空荡的美术教室回荡着,显得格外清晰恐怖。
“白落同学,你觉得呢?”
见白落落久久不说话,娃娃脸姑娘怯怯的抿紧了唇,似乎只要白落落说个不字,她就能马上哭出来。
白落落:“……”
这要我他妈怎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