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二十二岁高龄已属晚婚,袁曲或许本打算一生孤独,守着那哀牢山过一辈子。不想一场献计,她阴错阳差地来到了宫墙之内,嫁与了个比她小了足足七岁的小毛孩子。
时耶命耶,谁又知晓呢?
敏成侯府已有百年之基,府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明月辉被带着行走在长廊之中,见那清清溪水回绕楼阁,鸟鸣幽村,鱼跃荷塘,富而不显,内蕴天成。
她行至一个房内,堂内大喇喇一堆人,看得明月辉眼花。
中央坐了一个老妇人,戴了一玛瑙抹额,浑身雍容高雅,无奈双目无神,少了两分威严。
“囡囡,囡囡,过来,过来……”老妇人朝虚空中招了招手,无神的双眼隐隐含着泪花。
明月辉提着裙子过了去,蹲在老太太下首,紧接着,她感到一双保养极好,却满是皱纹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怔了怔,随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一点一点地抚过她的眉,掠过她的眼,轻轻划过她的鼻梁,一点一点用手指感受着她面部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存肌肤。
“眉毛像敏敏,眼睛偏向广涯那孩子一点,鼻梁有些像我……”老太太一边触摸,一边慈祥地感怀着。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明月辉感觉到一滴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到了她的手腕上,衣襟上。
“老祖宗您别哭啊,哎哟,您的身体受不住啊……”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上前,为老太太擦拭眼泪。
紧接着她,三四名妇人上了来,围拢了老妇人,一人为她舒气,一人递茶,还有人劝明月辉,“芳尘呐,老祖宗可不能再哭了,你劝劝她,她只听你的呀。”
明月辉只好搜肠刮肚地说了些吉祥话,才哄得老太太止了泪。
在此期间,她眼角往屋里晃了一圈,意外地在鳞次栉比站着的人群中,找到了程念韫。对方换了身更为清雅内秀的衣裙,站在较为靠后的人群里,与她一同站着的,应是一些偏房姨娘之类的角色。
程念韫在这群人中看起来那样不起眼,甚至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意外或者欢迎。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看着明月辉,透着因年龄限制无法掩饰的恼怒与嫉妒的光彩。
明月辉收回了眸光,游戏里没有详细讲明白,而如今一目了然。程念韫这边嫁过来的女儿,或许只是裴元知,甚至裴元知庶族兄弟的姨娘,在这个大宗族里,算不得数的。
程念韫虽称裴元知为姨父,而自己是裴家的表小姐,袁曲同样是是表小姐,两人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囡囡,晋王……晋王他也跟着来了么?”老太太突然抚上了明月辉的脸颊,问道。
明月辉一时语塞,只好点了点头。
当侍从将司马沅引到了屋内之时,即便是教养极好,堂内女眷中,依然爆发出不大不小的倒抽气声。
众人本就听说了云帝强行赐婚之事,当时几个当家人也相看了晋王相貌,据说个个气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一人差点当场中风。
这时候的人还是极看中相貌的,崇尚王孙芳树、美姿仪、好样貌的男子,晋王那团孩子气的样貌她们没看清,可这宛如孩童的身材确是真真震撼了她们。
司马沅局促地缩了缩衣袖,他自幼冷宫中长大,哪里待过这般的花粉堆?况且他生性敏感多疑,这些人的眼光就跟刺一般,扎得他浑身生疼。
在人群中,他也一眼便看到了之前那位自以为是的程家女郎,对方无声地张开了嘴,努力克制的表情里——惊讶、恐惧、厌恶、恶心一一俱全。
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捏得死紧。
“阿沅,过来。”突然有个声音,把他从越陷越深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司马沅抬起头,看向厅堂中央,跪坐在裴老夫人身边的明月辉,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定定看着他,若暗夜里的煌煌之光。
“阿沅,过来让老太太看看。”明月辉向他招手,一边又用她懒懒的嗓音撒娇道,“老太太,阿沅是个好的,他一路上待我都好。”
这句话令司马沅的脑袋轰地一声,他听不清她又胡诌了些他什么好话,只觉得手心的汗液,越来越湿滑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