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丛愉语气笃定,盯着沈寂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钱阳城中百姓凄苦被匪寇逼迫的不得不向官府纳银以保太平,若此事他一早便知,却蓄意不提.......
沈寂有些错愕,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魏丛愉,他眼神明亮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突然他心里就有些忐忑。
他出现在这里原本心里就存着丝侥幸,想着对方如果认不出自己来,他就可以自欺欺人。
她望着他,眼神里有些困惑可更多的却是坦然。沈寂调转视线盯着天上的半月,并不想作答。
“沈寂,”魏丛愉唤了他一声,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知道这里匪寇与当地官府勾结在一起迫害百姓?”
沈寂呼吸急促,重新对上她的视线,见对方眼中并无责备之意时,便没再否认,低声应了声“恩”。
“我一早便察觉此事有异,想利用此事将谢余引出来,但没想到萧易和令妹也牵涉其中,我担心你会以身犯险所以才会派人给你提个醒,不想你竟然单枪匹马的就闯过来。”
沈寂平静的开口,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接着说道:“你觉得我卑鄙也好,阴毒也罢,只要能扳倒谢余我不在乎用些什么手段。”
魏丛愉看着沈寂,听着他说的这些话,仿佛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甘和愤恨。可他又有什么错?若换成是谁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会如此,甚至会比他做的更决绝。
她上前两步,眼中透着暖意带着安抚的意味,缓声说道:“我记得你的字是书华,可是定北候给你起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定北候大概是希望你长成才华横溢,高雅光彩之人。”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魏丛愉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吸了口气:“只是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定北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选择让数万将士自相残杀来保全苟活,也没有同百姓争夺粮草。他在峄城失守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让城中的百姓撤离。”
魏丛愉眸若星河望向沈寂,坚定的说道:“这样的定北候才会被世人谨记。”
沈家的人不管是做忠骨也好奸臣也罢,都当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沈寂没有想到魏丛愉会突然提及自己的父亲,想到沈家的家训时他心里那一丝丝的侥幸早已溃不成军。心里那些阴暗和不堪被眼前这个女子看破,却不见她对自己有半分厌弃和不屑。
“你为什么......”沈寂沙哑着声音,话只说出一半就再说不出口。
他想要她问些什么?难不成要问他做了这些龌蹉不堪的事情,为了将谢余扳倒竟不惜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受苦?还是要问他是如何能狠下心糟蹋定北候府的一世清誉?
他自知此事做的并不光彩,没有辩驳的余地。
魏丛愉调整心绪,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生活下去的方式,旁人没有权利插手过问,旁人亦不是你,不会懂得你所承受的那些痛楚。”
在仇恨这件事上,她和沈寂并无分别,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她早该知道沈寂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他前世时扳倒谢余用的却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十万铁骑逼着谢余谢罪于阵前时是何等的威风,可如今是什么事情让沈寂改变如此之大。
许是怕他尴尬,魏丛愉说完后并没有留在原地,而是去查看魏嫣的情况。
沈寂站在她身侧,凝神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轮廓越发明显,比起上次见她时还要清瘦几分,颚骨上的线条愈加明显。她不言不笑时总让人觉得英气逼人,却并不觉得的凌厉,清瘦后的她更是月眉星眸、素齿朱唇。
怎么看都是个撩人心怀的姑娘。
可这样好看的姑娘却总是一副经历沧桑的老妪模样,丝毫没有年轻女子该有的活力。她总是沉闷着蹙着眉,满腹心事,爱恨分明的样子,让沈寂总觉得他摸不透也猜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魏丛愉扶起魏嫣准备离开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沈寂说道:“今日我们就当没有见过彼此,你也早些离开吧,还有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寂把自己的马牵过来,递着缰绳到魏丛愉手中,冰凉指尖相触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然而,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这一瞬间,沈寂心里突然生出些无妄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