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白皙俊秀的青年坐在病床边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嗓音温柔,语速缓慢,为病床上的人朗读着。
一章读完,杨胜利合上书,忧郁的目光看向病床上无知无觉躺着的人,双目紧闭,皮肤苍白,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杨胜利苦笑一声,将她冰凉的手掌握在掌心,低喃:“姐,还不舍得醒来吗?”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静谧的氛围瞬间不复存在,杨胜利薄唇微抿,有些不悦地侧头听了一瞬,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动作轻柔地把姐姐的手放回床上,压了压被子,才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杨胜利刚走到门边,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了,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帮人。杨明红、杨明玉打头,身后跟着她们的丈夫和儿女,杨明兰扶着吴国秀走在最后,孙辈的孩子因为还小,就没带着,否则队伍将更加壮大。
他们十几个人吵吵闹闹地进来,迎面看见杨胜利,杨明玉哼一声,轻蔑地看一眼他,就要往里闯。
杨胜利抬起手臂拦着她们,“这里是病房,不是菜市场,如果你们控制不了自己,就请出去。”此刻他心里的戾气渐渐滋生,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冷硬,不愿意再同他们虚与委蛇。
“你算老几?”杨明玉的丈夫一把推开杨胜利,推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病床上。杨胜利退后一步稳住身形,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病床,见并无影响,才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推他的人。
男人被他看得打了一个寒战,有一种仿佛被毒舌盯上的感觉。不过是个小崽子!男人有些懊恼,挺了挺胸膛,为了找回场子,口不择言,“不过是个野种,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拦我们!我们才是杨柳的亲人!你什么都不是!”
“你胡说什么?”杨胜利皱眉,“你以为随便胡言乱语一通,我就会让你们在这里乱来吗?”他嘴里说着不信,心里却有点动摇,因为三个姑姑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他想起她们看他时宛如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就是野种!”杨明玉是个护短的人,给她男人帮腔道:“是我妈捡回来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杨家的人,没资格站在这里。”
吴国秀拨开外孙外孙女进去,脸气得通红,右手抚着胸口,咳嗽个不停,有些艰难地说:“你们……你们当我死了吗?”
“奶奶!”杨胜利连忙上去扶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别生气。”
杨明玉一把推开杨胜利,“野种给我滚开,这里没有你站的地方。”
“明玉,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高兴?”吴国秀微微喘着粗气说。
“妈!我才是你亲闺女!”杨明玉提高声音,指着杨胜利说:“你居然帮这个野种?”
他们一群人叽叽喳喳实在太吵,护士进来赶人,“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请你们出去吵。”
“凭什么?”杨明玉跟个斗鸡一样,斗完这个斗那个,梗着脖子冲着护士吼。
“凭这里是医院!”护士也生气了,拉着脸说:“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走!走!走!”吴国秀赶着人往外走,心里有点后悔把他们叫来了。农村的惯例,生病了是要通知亲戚朋友的,如果有事也能帮衬一把。但是她没想到,他们一来就开始闹,哪有一点探病的样子?恐怕巴不得柳儿早死。
他们现在可不敢得罪老太太,杨柳出了车祸,躺在那里眼看是不行了,留下这么大份家业,谁不眼红?就看老太太怎么分了。所以他们一来就把杨胜利的身份闹开了,这个野种想分一杯羹,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病房后面的小花园,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省城,看什么都新鲜,一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杨胜利扶着吴国秀走在最后,他面上看着虽然还算镇定,但是内心情绪翻涌,思绪转个不停。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叫杨胜利,爸死妈逃,只有一个傻姐姐和奶奶相依为命。但是这些人现在告诉他,他并不是杨家的孩子,那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吴国秀感觉到孙子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他是一个敏感又多思的孩子,那些话他肯定听进心里去了,此时不知有多难受呢!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吴国秀有些心疼,抬起干瘦粗糙的手盖在孙子的手背上,低声说:“胜利,别听他们胡说,你永远是奶奶的孙子。”
“嗯。”杨胜利点头,但是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因为奶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这就是变相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