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母上房处,三春并黛玉本听贾母与贾谨谈论凤姐之事,原要避开,偏贾谨不曾发话,她们几个又不敢擅自起身,便只在旁静静听着。
贾母看气氛肃静,再看姑娘们唬的和什么是的,忙对她们道:“无妨的,不过是你们二嫂子做了错事,你们赶上了也是好事,我告诉你们,这放利钱一事,沾的是人命银子,大家大府艰难贫苦,都不能沾这些事,但凡沾染一丝半分的,没人追究是福分,若是上面知道半点消息,那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三春并黛玉忙起身垂手应了。
贾母告诫道:“你们凤嫂子不能当家,二太太身体不好,以后这家就靠你们姐妹并女官们当家理事,女官也是两只手两条腿的,她们若有看顾不到的,你们要立时指出来,这都是咱自己家的事,再不用顾忌这个,考虑那个的,你们大哥哥把家事托付与你们,你们就要自个立起来,这才是最大的尊重。”三春忙恭敬垂训。
贾谨忽然想起来事,对贾母道:“祖母,琏儿同我说将玉儿的嫁妆都放在祖母这处。”黛玉听到嫁妆,脸都烧透了,起身便要走。
贾谨对她道:“害羞什么,姑父姑母不在了,你的嫁妆以后是你的立身之本,这本是你自个该管的事情。”
贾谨话说的干脆利落,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娇气,黛玉匆匆躲了出去,三春见黛玉走了,便一同辞了贾母贾谨沈三七。
贾母对贾谨笑道:“你哪里知晓闺阁女儿家的脸皮薄,她们呀再听不得这种话的。”
贾谨恩了声,贾母对贾谨道:“玉儿的嫁妆是在我这边存放着,可有什么不当之处。”
贾谨对贾母道:“姑母给了我张单子,我怕琏儿弄鬼,与祖母比对比对,再者,玉儿大了,这些子事该让她管起来了。”
贾母听了道很是,忙命琥珀取黛玉的嫁妆单子来,琥珀取了来,贾谨接过来仔细比对,半晌轻笑声,将单子递给了沈三七。贾母忙道:“可有什么不当之处,玉儿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再不敢有人擅专。”
沈三七大概扫了眼,将贾谨的单子奉予贾母,说道:“祖母看这张单子上的物件是不是甚是熟悉。”
贾母看了半天点头道:“这是敏儿出嫁时老公爷给她的好东西,这几件子是你们曾祖母与我送的。”
贾母忽地冷笑道:“玉儿的东西给我之时,我曾暗自疑惑过,偏敏儿已逝,我倒要和林姑爷去对单子不成吗?我抚养玉儿,还差那么几件子东西?遂不曾过问,不想倒被人钻了空子。”
沈三七对贾母道:“想必祖母定然是不曾亲自查看玉儿的东西,只命人对着单子收入库房,林家几代列侯,姑苏林家宗族近年虽少有子弟出仕,却非等闲小门小户,姑妈备下的金银财物,能做手脚的地方多了。”
贾母不加思索道:“能做手脚,经手不过那么几个人,是我掉以轻心,本以为皆是大家出身,活该心里有分寸些,却不想,是我高看了她们。”
沈三七含蓄笑着温言相劝贾母道:“龙生九子,皆有不同,人心更多变了,祖母如何能事事预料周全,纵是那诸葛孔明何等智慧,辅佐的君王尚有扶不起的刘阿斗之称,这如何能怪祖母,斯人愚不可及,想教是都不明白的。”
贾母听了虽知沈三七宽慰祖母之心,却终是不大开颜,沈三七正无意间看到贾母送大哥儿的表礼,因大哥儿大姐儿被奶妈带去外屋喂奶,歇着睡觉呢,这些东西,并不曾收了家去,沈三七看到个盒子,打开看时,正有行小字,愿小七文武有成,沈三七眼眶湿润,拿起小金剑,剑柄处有七哥福寿如意的小字,沈三七隐去眼中泪意对贾母道:“祖母这柄剑原是送我的,怎的不曾送予我。”
贾母打眼看时,叹口气对三七道:“那年下金匠铺子耽搁了些日子,青铜石难得,打磨费力些,做了大半年才送来,谁料到,待了开春,老太爷不声不响把你送去学艺了。”
沈三七笑道:“可见该是我的,兜兜转转还是落到我手里,我虽用不到,总是感恩祖母的心,既然这么着安哥儿都不给的。”
贾母碎他口道:“当了老子,有了哥儿姐儿的人,倒还孩子抢东西。”
沈三七大笑道:“祖母的心也太偏了,我在您跟前好几年功夫,竟比不得他两个小孩儿家在您跟前半个时辰。”
贾母笑道:“有了重孙哥儿姐儿这般好的,我哪还要孙子,自然重孙尊贵了。”
沈三七扮个失落模样,惹贾母大笑,倒开怀了些,玩笑会子,贾母对贾谨沈三七道:“玉儿的东西,在后面屋子里存着,谨哥儿拿着单子,我们去比对一番,若有损坏搁坏的,先找根上,再另行添补。”
贾谨沈三七听了,左右扶着贾母到了后院,鸳鸯已经开了屋子,已经吩咐了管事娘子,打开屋子,搬东西呢,各样物件比对过,贾母看着念单子拿出来的东西沉默会子,半晌方带着哭笑对贾谨道:“才说嘴便打了嘴,幸亏有你们两个哥哥记着你姑妈的吩咐,惦着玉儿,若不然,待到玉儿出嫁,这点子杂七碎八,生生败坏了荣国府的百年名声,嫁到别人家,人哪有不说荣国府贪昧林家财产的。”
沈三七忙劝贾母道:“何曾有祖母的不是,祖母只当办事的人牢靠,哪里见过失了仁善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