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嘉安,气候并不宜人,尤其是暴雨前夕,天虽阴,却又闷又热,大街上虽然不见明晃晃的日光,但一丝风都没有,稍微待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所有人都在渴望一场夏雨的来临,王曼衍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皇宫花园中修葺整齐的草坪时,同样也如此盼望。她觉得很久没有闻到雨后泥土和草地潮湿的味道了,中央空调吹出来的风总带股沉闷而让人不安的怪味。
这段时间,她通常都会一个人坐在这里,有时候看看文件,或者和前来觐见她的人商讨国家大事;百无聊赖的时候,就转头望着窗外。天色显得并不湛蓝,蒙着灰白的云层,雨滴却迟迟不肯降落。
高北菱近日来频繁请假,这个她可以理解,因为高北菱在为了姜琦的事情来回奔走。姜琦被列为贾思齐被害案的重大嫌疑人,但现场除了那半个血指印和姜琦莫名其妙失踪的一身黑色运动服和运动鞋之外,又找不到其他更有力的证据。询问工作同样陷入僵局,姜琦要么是神志清醒的情况下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神志不清,更是一问三不知。讯问工作每次只能持续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再次讯问,再次无果,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对此,有关心此事的市民和人权律师表达强烈不满,认为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就屡次限制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的癫痫病人姜琦的人身自由,是严重违反人权、严重藐视法律的,长此以往,你国或成最大输家……
按理说,这事再这么发展下去,以闹剧收场的可能性很大,王曼衍期待着它的落幕。她想得并不复杂,首都警署终于发现姜琦确实不是杀害贾思齐的凶手,他们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姜琦,王曼衍就可以找高北菱好好聊一下离婚的事情。
……高北菱离婚了,然后呢?王曼衍没有去想。或许她并不需要去想,在离现在并不太久远的君主专|制年代,特参人身依附于君主,在那个年代,姜琦就不会出现,王曼衍也不至于有现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天气预报终于预告七月的某天下午或有一场大暴雨,当天从凌晨开始果然天气就闷得像置身于高压锅之中,过一会儿开始刮风,风里带了些久违的凉意,但直到傍晚时,都不见一滴雨。通常情况下,安娅是不会傍晚时来到皇宫要求觐见王曼衍的,而且还面有得色。
安娅说:“我们对姜琦的审理,啊不,讯问,终于有了起色。”
王曼衍坐在办公桌前,阴天时的破旧木地板散发一股令人讨厌的霉味。她起身将窗子推开,这项工作通常由高北菱来做,但高北菱又因为姜琦被首都警署叫去而请假了,王曼衍只好亲力亲为。
“姜琦承认他杀了贾思齐了?”王曼衍冷冷地问。
“不,”安娅得意地说,“我们找到了凶器。通过潜血反应分析,还有刀刃和尸检报告的伤口比对,确定就是凶器。”
凶器是一把形状类似匕|首的水果刀。说起来,这把凶器的发现纯属偶然。雾积山景区有一条排水沟,下游设有过滤网,以防止景区的各种固体垃圾杂物流入当地河流。前段时间景区派人在清洁滤网的时候,发现铁栅之间卡着一把水果刀。景区中有首都警署的侦探长期在此地做勘查和外围工作,听到这条线索,就像猎犬嗅到了邻居家锅里刚端出来的蒸腊肠,迅速将这把刀送去了警署的检验室。
关于这把刀展开的调查,也发现了不少线索。这种水果刀因为造型比较类似于管制刀具,使用起来危险性较大,在嘉安地区已经停产了,国内只有几个工业城市还在生产并在很小的区域范围内销售,通过对刀的品牌和生产厂家调查,得知这把刀正是长敬当地一家不锈钢厂生产的,且仅在当地销售。尽管无法最终确认是谁购买了这把刀,但这些发现都足以鼓舞人心。
另外,对姜琦新一轮的讯问取得了不少可喜的成果。王曼衍对“可喜的”形容存疑。之前首都警署讯问姜琦不少于十次,每次都是同样的收获——没有收获,难道发现了凶器,就能让姜琦乖乖认罪?
对此,安娅只是胸有成竹微笑着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光碟:“我们换了一名讯问人员。”
光碟中是讯问现场的录像,讯问人员不再是安娅或是其他有经验的侦探,而是一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短发女孩。王曼衍总觉得这女孩很面熟,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女孩曾经在拦住自己的去路,告诉她高北菱的身边有鬼影跟随,那时王曼衍对此嗤之以鼻。
“她还是实习警探吧?直接进行讯问?流程恐怕不是这样吧。”王曼衍懒洋洋地问。乌云在皇宫花园的上空聚积,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只要对案情有帮助,流程也没有必要这么教条。”安娅说。
她介绍道,这个询问姜琦的实习警探名叫池柠,虽然工作不久,但已展现出强大的工作能力和沟通能力,所以这次才委派她如此重要的任务……总之安娅将池柠吹得天花乱坠,王曼衍只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让她闭嘴,免得错过讯问录像中的关键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