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频频掉线,姨妈可能把她的智商带走了。
见到她眼中的一丝费解,他难得愿意多说几句,可能是在解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没什么区别,叫什么都一样,几个人叫都一样,转念一想,兴许这句话一出她就是新继任的话题终结者了,不妥。
可是转过这个弯儿,又觉得这种沉默的纵容似乎更不妥。什么关系呀?到那个份上了吗?用小名称呼这种事,怎么听怎么没有距离感啊。
柏翊的高冷少爷人设呢?认识她到现在,喊她全名的次数都一只手数的过来。姜芷溪在他这里和没有名字的人没区别,她私下里一直偷偷认为他这么做的原因是看上去更酷,后来发觉,可能只是不屑,或者说懒。
……
一脑门儿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往出冒,姜芷溪肚子好了,现在又开始头疼。她今天不止一点点奇怪,不过起个名字,却叫她引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的想法来。
最终,姜姓保姆今天没能做任何工作职责以内的事,连洗个手柏翊都会把水温调成热的。午饭一过就如约送她回去,嘴上说着身体不适也要她来,周日还是给她放了一天假。
天气渐凉了,深秋到来,最后几片叶子随着寒流晃晃悠悠落下来,树枝光秃秃一片,连学校柏油马路看上去都比夏天冷硬的多,
姜芷溪就这么舒舒服服过了个周末。周一接到个挺突然的消息,师母陶老师临产在即,彻底休了产假,学校安排了新的代班老师,这意味着姜芷溪因连着三次体育课迟到而带来的惩罚也彻底结束了,不必再去附中看早读晚读,不必再批令人头疼的卷子,也不会在除休假日以外的时间和柏翊产生任何交集。
她没去附中和那群相处了两个月的小朋友做道别,消失的无声无息。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周五晚上,孙顾白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起了自己高中的事。
“……就这么回事儿,他觉得丢脸,到现在都没回学校看过……哎?小溪,你这周去附中了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姜芷溪淡然抬起头:“没啊。”
这下连简繁也看她:“你不去道个别?”
她好像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道什么别?”
谢笙笙从窗帘里探出头,手里还捧着明天上课用的书:“你带了他们两个月,有几个和你关系不是还挺好的吗?不说一声就走不好吧?”
她怔了怔,好像才意识到这回事。
姜芷溪有一点很好,适应能力非常强。她小时候不爱说话,姜妈妈曾经担心过她的交友问题,谁知道上中学之后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姜芷溪就像只快乐的小海豚,走到哪里游到哪里,总能在别的孩子还后知后觉慢慢相处的时候,迅速融入新环境新集体,给自己找到合适的集体定位。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从一段经历中抽身,从不例外。
N大课业很忙,之前因杂事耽误了太多时间,几个月过去学业进度早就赶出去一大截。期末没有传说中那么容易过,当她反应过来时,孙顾白已经把牛津词典背了一半了,更别提她因为参加各种活动落下的一些东西。
临近期末,姜芷溪闲不下来,周一从大胡子那儿得来消息,她马不停蹄就把自己埋进专业课的书本里,这事儿对她来说只是湖面上落下一片叶子——带起一圈小涟漪,过去了。
想不到还有告别这一出。
*
隔天去柏翊家里,姜芷溪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早晨起来手机出了点小问题,这么早没有修手机的地方开门,她绕了很远的路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后才发觉花的时间有点多。
姜芷溪用最快的速度往柏翊家中赶,刷卡进门时这屋子一如既往的寂静。
扫一眼过去,一楼空荡荡没有人影。
她轻叹一声,东西放好,挨个房间找过去。最后找到柏翊时,他站在二楼最西面的阳台上吹冷风。
一周不见,柏翊身上没什么变化,拒人于千里外的冰冷,单调,冷色调。今天不算暖和,真正降温也就是几天的事,风大,太阳都没冒头。他穿着一件单衣,双手放在裤兜里,没做什么,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看不到正脸表情。
阳台的两个门大敞着,冷风呼呼不客气往进灌,姜芷溪刚适应室内的温暖,风这么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抬眼瞧见他只穿了薄薄一件,更冷了。
“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没在了。”她上前两步,把脖子往衣领里缩。
柏翊没说话。
姜芷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往前迈了几步,探头去看他的脸。看一眼,微怔。
他眉间积着浓浓郁色,化不开的墨一般。黑眸沉沉,一潭死水兴不起波澜,从头到脚,裹着冰雪极寒。他在用力,脖颈连带额角的青筋根根凸起,冷白皮肤下迎着白日的光线无比显眼。
他在隐忍。
余光里注意到他露出的一截手腕,半长的血痕,已经结了一点痂。骨骼宽大、小臂线条流畅的削瘦手臂上,这么一条伤痕,乍眼的厉害。
姜芷溪注视的有点久,眼神晃了晃,伸手在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几乎是在手指碰到他冰冷肌肤的一瞬间,他像被点了什么开关,忽然大力挥开她的手,反应太剧烈,动作幅度大,她没防备,只听空气中“啪——”一声……清清脆脆。
柏翊下一秒递来的眼神居高临下,结满铺天盖地的冰霜,姜芷溪与他对视一秒,低头看自己红了一小片的手背,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