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彻知晓失了蜃云图阿檀心里难过,虽说他当时是为了救阿檀的性命,但终归是自己没有做到答应阿檀的事情,没有保护好蜃云图,想说抱歉,但又觉得此时抱歉显得没有诚意,因此便默不作声温柔替阿檀擦去了眼泪。
阿檀低着头抽抽搭搭不说话,就算再坚强,他也不过是个年仅十五的孩子,这三个月九死一生都是为了完成对义父的使命,可到了如今就差一步,却突然功亏一篑,心中十分难受。
虽说将蜃云图给天/衣教这件事是嵇彻做的,但终归是为了救他的性命,若是他就此埋怨嵇彻,未免太不知好歹,但如今图丢了,他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义父?
……他不能恨阿彻,就只能怪自己,这几个月为了蜃云图九死一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他一时便情难自禁,落下泪来。
夏侯巽正低着头抵着嵇彻的胸膛擦眼泪,忽然永明寺内进来了一队身着甲胄的官兵,那些人小跑进来在他二人两边列开,不多时,中间一个人未着甲胄,轻袍缓带缓步而来。
来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长七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风采卓然,见嵇彻看他,那人冲嵇彻含笑点头。嵇彻也淡然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看夏侯巽去了。
那人身旁的随从道:“竖子无理!见了侍中大人还不拜见?”
嵇彻想起阿檀以前给他说过的,晋国的侍中是个名叫谢安的人,于是便道:“你是谢安?”
嵇彻这句话可以说非常直接了,一般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们都会觉得冒犯,但谢安听到他的话,不以为忤,和气道:“对,我就是谢安。你们二位莫不是夏侯家的人?”
嵇彻点点头。
谢安进来后,夏侯巽已经慢慢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听到嵇彻和谢安的对话,他站出来,冲着谢安拱拱手道:“侍中大人,你们来晚了,那图已经被天/衣教的人拿走了。”
谢安听了之后,笑容不变,道:“我已知晓。”
谢安只说了这几个字,夏侯巽实在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观其脸色之后暗暗感叹,这谢安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喜怒不行于色。
蜃云图已经被天/衣教拿走了,谢安道:“现下已经很晚了,若天/衣教的人卷土重来,两位性命怕是有危险。不如两位随我去谢府小住几日,如何?”
夏侯巽思忖片刻,现下天/衣教已经得到了一块蜃云图,必然会去继续收集蜃云图,不若先去晋国朝廷看看,观察晋国对蜃云图的事情到底作何打算,因此便道:“如此便叨扰了。”
说完,他们就跟着谢安一起去了谢府。
路上,他们坐在谢安的马车里,夏侯巽和谢安一直在聊北地和晋国的局势,未和嵇彻说一句话,每次两人的视线不小心对上,夏侯巽都会刻意移开视线。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下了,谢安说了句:“到了。”
夏侯巽和嵇彻跟着谢安下了车,谢家不愧为钟鼎之家,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朱漆大门上两两个黄铜的兽头擦得锃亮,门口立着十余人,为首的人清隽秀颀,身上披着一件青色的短帔,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织羽大氅,他身后站着十余个穿着短打的小厮,那人见谢安下了车,疾走两步喊道:“父亲!夜里更深露重,父亲夙兴夜寐为国事操劳,仔细着了风寒。”说着,便将大氅抖开替谢安披上了。
谢安道:“难为琰儿一片孝心,为父心中甚慰。”说完,转头对夏侯巽和嵇彻道,“嵇公子,夏侯贤侄,这是犬子谢琰。”又对谢琰道,“琰儿,这位是白马山庄的夏侯巽夏侯贤侄,旁边是他的朋友嵇公子。”
谢琰和夏侯巽见礼,然后问嵇彻道:“嵇公子的嵇是嵇叔夜的嵇吗?”
嵇彻点点头。
谢安道:“我这痴儿!心追竹林,十分仰慕嵇叔夜,因此才有此问,嵇公子可千万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