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点点头,不再追问,只道:“现下已快到午时,我命人在花厅准备了午膳,诸位一起随我去用一些吧。”又笑着对支公道,“早上一大早你便从灵嘉寺赶来,肯定还未吃斋饭吧,不如随我们一起用一些。”
支道林摇摇头,拒绝了,说是已经和王东床已经约好要清谈。
王东床是王羲之的诨名,他曾因东床坦腹被稀太尉选为女婿,因此便得了这样一个诨名。
谢家虽为百年世家,但在餐桌上却没有那诸多规矩,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顾神农嘱咐夏侯巽要卧床好好休养几日,因此用完午膳,夏侯巽和嵇彻便回了谢安为他们安排的别院。
谢琰和谢玄要去和王家郎骑射,走的时候问嵇彻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嵇彻拒绝了。
夏侯巽在床上躺的时候,嵇彻就坐在他旁边看佛经,夏侯巽看着嵇彻,又想起今日之事,便问道:“阿彻,如今你在江湖上已经成名,日后想必要应付许多像支道林这样挑战的人。”
嵇彻道:“你不是会易容嘛,若是实在烦不胜烦,那你便给我易容吧,就像你上次在青城山脚下那样。”
夏侯巽想起他那时候扮做“丑丫头”糊弄天韵珠的事,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想到原来阿彻这样厉害,如此说来当时他救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天韵珠的命啊!早知道就让阿彻当时杀了天韵珠,也好过在这永明寺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她一战成名,如今落得个不安生的境况。
夏侯巽皱眉道:“江湖挑战烦是烦了点,但真正的麻烦是云禅道人,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又是白道人人敬重的宗师,那夜你重伤了他,若是他颠倒黑白,发动白道追杀你,这可如何是好?”
以前阿檀身上有蜃云图之时就一刻也不敢停得在心里算计,如今蜃云图不在了,还是多思多虑,这样下去病还好的了,好不了。嵇彻摸摸他的头,道:“如今你尚在病重,不要多思,车到山前必有路。”
夏侯巽被他摸摸头莫名有些害羞,红着脸嘴硬道:“不想了,大不了到时候给你易容成一个‘丑丫头’,那云禅老道必定认不出来。”
嵇彻想起他在青城山下那个鬼见愁的造型,皱皱眉,义正辞严道:“我拒绝。”
夏侯巽道:“拒绝无效,给你易容的是我,我说了算。”
……
因为身体的缘故,夏侯巽和嵇彻便在谢府住了下来,躺了五六天之后,顾神农看他恢复得好,便道他可以下床活动了,只要不用内功,不要过度劳累,便暂时无碍。
因此夏侯巽便带着嵇彻在建康城中逛,谢琰和谢玄两兄弟作陪。
建康城的吃食比益州的清淡,更合嵇彻的胃口,谢玄和谢琰两兄弟带他们去建康最著名的望京楼中吃了大餐之后,又带他们去了归鸿楼喝茶听曲。
喝茶时候,忽而听得旁边的人道:“昨日我在望京楼吃饭时看到双刀白杰、雁南剑恒冲和牵机道人,感觉这几日建康城的江湖客忽然多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道:“你竟不知?朝廷下了衔恩令,号召拿着蜃云图的武林世家将蜃云图交到朝中,朝中会开奎聚司,聚集江湖豪杰来守卫蜃云图,所以许多江湖人士便都来建康城共襄盛举。”
那人道:“原来如此,听说天/衣教为了得到蜃云图,已经杀了许多武林世家了,江湖上血雨腥风,若是这些家族能深明大义,将蜃云图交给朝廷,由朝廷保管,既能保住家族性命,又不至于让蜃云图落入外族之手,使江山旁落,异族称王。”
“说的正是呢。”
夏侯巽听到那二人的对话,笑对谢琰道:“这衔恩令恐怕是侍中大人的意思吧,侍中大人好谋略,如今的形势这蜃云图已经不是某一个世家所能补全的了,蜃云图的残片放在家中只是祸害,若是交给朝廷不仅能保全一家人性命,更能挫败天/衣教的阴谋。”
谢琰喝了口茶,道:“现如今,蜃云图已经成为了南北两国的博弈,苻坚一直野心勃勃想要攻打建康,若是图被他们得了去,恐怕中原又要陷于战火中。”
夏侯巽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建康得到呢,会不会也攻打北地?!”
谢琰叹道:“南国虽然富庶,但国土狭小,就算得到了蜃云图,又如何能和北地抗衡?况且八王之乱以来,天下战乱已久,好不容易有眼下的太平,又岂可为了一人之功业,将百姓重新置于战乱中?”
夏侯巽叹道:“果然天下苍生望谢安啊!”
……
在茶楼听了曲,几人便回了谢府。
门口有一辆马车,车夫正在和看门的小厮说着话,夏侯巽也未多注意,和谢琰两人边走边说话。忽而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阿檀。”
夏侯巽耳朵一动,难以置信地转身,果然看到夏侯珏站在马车边,眼中似有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