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阿珏最后一次见面是阿珏要去灵霄山庄的前一夜,那天他们本来说好晚饭后要去听瘸子刘说书的,但义父临时让阿珏去博陵为他的世兄灵霄山庄的张南仪送封紧急信,还要求他必须立刻启程。
阿珏虽然不情愿,但父命难违,只好走了。当时他还安慰阿珏,等阿珏回来再一起去,左右瘸子刘总在山河茶馆,不可能忽然走了。
只是他们当时都未曾想到天意难料,修短无常,瘸子刘一直在山河茶馆说书,可他们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双双背井离乡,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异地再见,早已物是人非。白马山庄已经湮灭在冲天的大火里,义父和师兄弟们也早就成为了天/衣教的刀下亡魂,广阔天地间夏侯家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侯珏看见夏侯巽的一瞬间,这段时间的离愁别绪和国仇家恨一时全部涌上心头,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夏侯巽看到全须全尾的夏侯珏的时候,原本非常惊喜,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来,忽而又思及这世上夏侯家的人除了他和阿珏便再无他人,他们的家在一把大火里覆灭地干干净净成为回忆,这一生永远只能是流离辗转的异乡客。
他心中酸楚疼痛,飘零之感击中心头,脚步便顿了下来,对上夏侯珏的眼睛,眼眶一红。
见两人相顾无言,周身的氛围也不是旁人能插的进去的,嵇彻莫名觉得不爽,想打破这让他不舒服的沉默,但他却克制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谢琰和谢玄相视一眼,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谢安突然从门内出来,看到一大群人站在门口,道:“怎么都挤在门口。”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夏侯巽拍拍夏侯珏的肩膀,微微一笑,谢安道:“本来想一会儿带夏侯贤侄去江南春苑见阿檀,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碰上了。”江南春苑是夏侯巽和嵇彻住的院子。
夏侯珏微微一笑道:“侍中大人不必客气,叫我阿珏便好了。”
谢安对夏侯珏引荐道:“门口那位是嵇彻嵇先生,这两位是犬子谢琰和侄儿谢玄,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你便唤他们作阿琰和阿遏吧。”又对三人道,“这位是白马山庄的夏侯珏,是阿檀的义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一见礼。
夏侯珏对着他们弯腰作揖道:“见过诸位世兄,早就听闻谢家儿郎芝兰玉树,今日得见才知所言不虚。嵇先生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听闻他在永明寺一刀杀了魔教妖女天韵珠,今日一见未曾想嵇先生竟如此年轻,真是让人佩服。”
说话间,几人便进了府。
吃过晚饭,众人这才散去,夏侯巽有许多问题想问夏侯珏,便拉着夏侯珏去了江南春苑。
嵇彻知晓他们有事要谈,恰巧谢玄和谢琰约他手谈,他便和二人去了。
嵇彻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有对夏侯家两兄弟打。
夏侯巽:“……”这又是怎么了?平日里,嵇彻虽然冷淡,但他还算有礼,去哪里也会给夏侯巽说一声。
夏侯珏看着嵇彻的背影,道:“这位嵇先生是不是对我有敌意?”
夏侯巽道:“你别乱想,他平日里就是这样。你也不要叫他嵇先生了,听着怪别扭的,你叫他阿彻便好了。”
夏侯珏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道:“你们关系很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夏侯巽道:“这一路若不是遇上他,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次了。”
夏侯珏不经意试探道:“以前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号人物,这位嵇先生什么来头。”
夏侯巽道:“没什么来头,就是一个深山野人,不说他了……你快说说我们分别的这几个月你怎么样,还有!你不是去了灵霄山庄吗?怎么突然来了建康?”
夏侯珏见他不想多谈嵇彻,也不再追问,只道:“应该是我先问你吧,白马山庄大火是怎么回事?还有爹娘……”夏侯珏想起亲爹,喉咙里哽了一下,道,“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夏侯珏见他眼圈红了,心里非常难过,但他终归忍住了自己的眼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