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翎发现,自己讨厌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他出生豪族巨贾,人又聪慧,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生只有两次体会过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是他被叶南衣虏来薄雾谷,第二次便是现在……他不禁想,若是叶南衣此刻还活着,说不定能让夏侯巽的经脉恢复正常。
江湖子弟若是在武学一途上再无可能,那便如同书生无法入仕一般无用,前途和命运从此便沉落下僚,几无翻身之日。
是以他看着夏侯巽,突然觉得十分愧疚,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毁人前途。
未曾料想到夏侯巽只是怔了一秒,面容就恢复了平静,他对白鹤翎道:“此番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多谢小药圣你了。”说完,他对白鹤翎作了一揖,又道,“早前听闻天山王莲有伐筋洗髓之效,如果能得到王莲的话,我还能不能……”他虽然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似闲聊,但是白鹤翎依然听出了那压抑着的巨大期望……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说可以,就算天山王莲再难寻,夏侯巽也会不顾一切去寻找,可是……
他避开夏侯巽的眼睛,低声道:“没用的,天山王莲只能增强经脉,有强髓健筋的效果,但你的经脉处处凝塞不通,恐怕……”他摇了摇头。
夏侯巽眼神朝其他地方瞟了瞟,放开白鹤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就是那么一问,你也别这样一幅如丧考妣的样子了,多大点事儿~”
仔细看他的神情,确实一派淡然,白鹤翎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想法。
他唇角勾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甚至对白鹤路开了个玩笑道:“既然武道一途我已经完全再有进益,那那小药圣能不能赏脸让我做你的小药童,教我一些下毒治病的功夫,万一得了个什么夏侯神医的名头,未尝不是一条扬名立万的路子。””
白鹤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神医那么好当啊,这和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一样,机缘努力天赋缺一不可,照你那么一说,谁都能成神医了!”
夏侯巽伸了个懒腰,道:“你不就是我的机缘嘛,我可得巴结着你,小药圣师父,徒弟这就给咱们熬点粥,祭祭我们的五脏庙。”说完,他对着白鹤翎揖了一揖,转身走了。
他脸上满不在乎地笑容,转身之后便消失了……
夏侯巽走了之后,嵇彻突然开口问道:“听你今天的话意是说阿檀的经脉已经阻塞凝滞,再无疏通的可能?”
白鹤翎点点头,苦笑道:“除非他的经脉自己凭借内力冲开阻塞,借助外力是绝对没可能的,可是我为他疗伤之时,发现他内府空空,并无一丝内力,凭借自己的内力也无可能了,如今他只能像一个寻常人一般生活,而且方才有件事我还未告诉他……”白鹤翎叹了口气,道:“如今他的寒毒虽解,但是经脉受损,元气大伤,若是今后不好好保养,恐怕连普通人的寿数都没有……”
嵇彻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他活不过百岁?”
白鹤翎听到他的话,有些好笑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如今以他的身子,若是不好好保养,能过而立已是不错了。”
夏侯巽如今也不过十六岁,听白鹤翎的意思,他的寿数还有十多年……十多年,也不过就是师父闭关一次的时间……自从师父仙去之后,好容易有个人让他与这个世界有了丝牵绊,如今却连他也要离开了吗?
嵇彻半天为说话,白鹤翎以为他是担心夏侯巽,他摇摇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岂料嵇彻突然道:“若是借由内力筋骨再生呢?”经过这半年在江湖上的行走,他发现如今的江湖人和他的修炼法门大为不同,若是让阿檀修炼他们这一门的术法,虽然现在开始修炼练气入体的时间会长一些,但是若是成功,阿檀便有救了……
白鹤翎闻言,以为嵇彻未能听懂他方才之言,便道:“他如今体内一点内力也无,如何凭借自身之力再生精髓?”
“你只说这种方法可行不可行?”
白鹤翎道:“此种方法理论上可行,可如今他体内一点内力也无,若要修炼却经脉阻隔无法修炼,如何能用自身内力破除经脉阻隔,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嵇彻并未说话。
夏侯巽寒毒已解,薄雾谷自然非久留之地,他们几人自然是要分离的,白鹤翎去收拾东西后,嵇彻便去厨房找夏侯巽,进了厨房就看到夏侯巽盯着火炉上的粥发呆,那粥已经要溢出来了。
嵇彻赶忙将炉子上的粥罐从火上移开,夏侯巽被这点响动惊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笑道,“阿彻,你来啦……”闻到空气中的焦糊味道,跳脚道,“哎呦,我去,粥糊了……”
说着,他手忙脚乱去找勺子,看看还能不能补救,嵇彻看着他忙乱的样子,道:“你莫急。”
夏侯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笑容不变,道:“能不急嘛,粥都糊了。”
嵇彻没理会他的装傻,道:“我带你去我以前的家……师父生前对修行经验颇多,你的经脉……说不定能有办法。”
夏侯巽想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眶,他侧过脸去,未免落泪努力眨眼睛……先前白鹤翎说他经脉受损,无法修炼的时候,他都未曾露出过现下这样的表情,嵇彻不知为何,心口觉得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