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
梦中,现实与回忆交错。他看见那个女人蹲在她面前,用一双画了浓妆的眼睛盯着他,嫣红的唇角勾起,得意洋洋地炫耀:“以后,你爸爸就是我的了。”
小小的闻岳握紧拳头,恨到脸都红了。他想要回击,却打不?过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大人。
就在这时,一柄剑凌空而至。剑光如水,泛着凛冽的寒光,一剑刺在那女人胸口。
她倒下去,化作一条扭动的碧血蛇。持剑人一身白衣若雪,漠然地擦拭掉何?辜上的血,向他走来。
“阿岳,别怕。”
闻岳却更加惊慌,跌跌撞撞转身就跑。
“回来!”那人道?,“前面是深渊!”
闻岳脚步不顿,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啊——!”
闻岳从噩梦中惊醒。
他浑身上下全被汗水黏湿了,心脏咚咚作响,犹如迅疾的鼓点。
无色阵中的记忆扑面而来,他记得天塌地陷犹如末世之景,而他最痛不?欲生之时,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玉折渊的怀抱如他的体?温一样,不?炽热,像是早春微凉的风,带着凝神香淡淡的香气。
体?内的燥热被一点点安抚,仿佛搁浅的鱼遇到水。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
闻岳心脏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痛——他现在算什么呢?
身体疼痛不?再,只是还有些虚弱,心里的迷茫与负担却越来越重,如同身处浓雾之中,随时都会碰落悬崖旁摇摇欲坠的巨石。
闻岳坐在床上发呆,手指无意识抓住云锦被,指尖都泛出白色。
“师尊,你醒来了么师尊?!”
门外传来司徒熠压低的声音,闻岳这才回神:“……进来吧。”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记忆又开始作怪,他想到自己在玉折渊手下颤抖,不?受控制地发出诱惑的声音,像是彻底的臣服,又像是邀请与勾引。
思维再混沌,身体却是诚实的——撇开伦理与道德,玉折渊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才是最可怕的。
司徒熠走进来,平时里总是活泼的笑脸不见,整个人垂头丧气,眉毛都怂了下来。
他走到闻岳床边,有些忧愁地打量闻岳:“师尊,你好点了么?”
闻岳:“……好多?了。”
“哎,一个好了,另一个还在病。”司徒熠苦着脸说。
闻岳:?
闻岳心里一突:“什么意思?”
“仙君为了给师尊你解毒,不?得已动用禁术,伤及魂魄。”司徒熠整张脸皱成了苦瓜,“噬魂鼎之后,他的身体元气大伤,平日所见都是表象,实际上有多?糟糕,只有仙君自己知道。”
“那日仙君封住云雨阁为师尊你解毒,出来后连站都站不?稳,一直在咳血。”
“到如今,师尊你昏迷了两日,仙君也陪你昏迷了整整两日。可你醒了,他还没醒,”司徒熠道?,“师尊你快去看看仙君吧。”
闻岳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百感交集,想去又不?敢,最后被司徒熠急不可耐地拉出门,直奔进玉折渊的寝室。
“师尊,你去和仙君说说话,他就会早点醒来了。”
说完,司徒熠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跑去找洛羽了。
闻岳:“……”
草药的微苦味飘散在空气中,即便玉折渊还躺着,似乎没有意识,但四周的空气还是一寸寸地收缩、压紧,令闻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坐到床边,刻意离玉折渊远了些,目光放空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慢慢凝聚在玉折渊脸上。
玉折渊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算“惨白”了,连嘴唇都没有颜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
他又瘦了,闻岳想。
病到这个地步,玉折渊居然还是好看的。
他像是破败神庙里的一尊神像,因?为没有信徒而荒凉,雪夜里全身覆了薄薄一层霜。
然而他的五官却是夺目的,玉雕一般琢成几?近完美的形状——哪怕气色灰白也无法遮掩。
闻岳闭上了眼睛。
光是在这儿静静坐了片刻,他便觉得头晕脑胀,心脏发疼。
别说和玉折渊说话了,他一刻都不敢再呆下去。
闻岳顿了顿,起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云锦被中伸出,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明明是偏凉的,闻岳却仿佛被烙铁烫到,剧烈地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缩回来,又硬生生?忍住了。
“……阿岳。”玉折渊轻声道?。
闻岳沉默片刻:“……仙君怎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