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艰难,洛羽中间几度不耐烦,但在他的鞭策下,他们还是顺利完成了今夜的晚餐。
味道居然还行,闻岳与玉折渊均夸赞有加。
司徒熠扬眉吐气?。
晚膳后,洛羽更是破天荒地承包了洗碗和收拾残局的工作。司徒熠也心大,不怕他做不好反添乱,指点几句后,提着刀去后山修炼去了。
傍晚,洛羽一个人留在厨房,在明火符的光芒下,回?忆下午临时抱佛脚学习到的厨艺,把?砧板台面打扫干净,铲除灶中灰烬后,又重新生上火。
昏暗的光芒中,他把?剩余的食材取出来,按照下午的记忆生涩地处理,一板一眼地复刻出几道菜。
一道烤鱼,一道烤兔子,一道烧鸡,还有一摞热腾腾的烧饼。
完成这一切着实废了不少功夫,手指上还留下几道伤口,洛羽却浑不在意。
他用油纸包好菜肴,趁热装入乾坤袋,确定周围无人后,御剑去了后山。
此时已是子夜,天上紫月高悬,星光黯淡。
整片山谷都被笼罩在一层轻纱似的薄雾中,静谧又孤独,仿佛一块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司徒熠终于练好刀,手腕一翻,赤焰刀光芒熄灭,流火没入袖中。
他打算漫步回?去,在途中整理思绪,将今夜所悟消化吸收。
绕过一处山壁后,脚步却倏地一顿。
有人?
那是……洛羽?
已是深夜,洛羽一个人出现在后山,着实诡异。
更诡异的是,他出现的地点十分隐蔽,乃是一无风无影的山壁背面,刚好有块方寸大的平地,比那东厨的面积还小。
月光清澈如水,直射而下,司徒熠轻易看见洛羽面前摆着几个白瓷盘,盘上置有几个油纸包。
油纸半打开,露出里面的食物——似乎是烤鱼、烤鸡与烧饼,还是热的,香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接着,洛羽又从袖中取出一些水果,摆满另一盘。
司徒熠:?
他是晚上没吃饱,偷偷来后山宵夜?
这些该不会是洛羽自己做的吧……
司徒熠脑海中冒出的各种疑问在洛羽做出下一个动作时戛然而止。
他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纸钱。
摆好贡品,点燃黄纸,闪动的火光与纷飞的灰烬中,洛羽站起身,双膝跪了下去。
他对着东方,郑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司徒熠仿佛拨开迷雾,有什么遗忘的记忆刹那间重归脑海。
他想起来了——子时已到,今日乃是洛羽父母的祭日。
羽国国破时,皇族一日之内被屠尽,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整座金銮殿被付之一炬,洛羽在仓皇中匆匆逃离,连一件信物都不曾留下。
更别说父皇母后的尸骨了。
整整十年,洛羽隐姓埋名,只在每年的这一日给死去的皇亲烧一烧纸钱,连衣冠冢都无法立。
每到此时,他都一人来,一人去,连玉折渊都不知会。
若不是当初在碧竹峰,司徒熠黏他黏得厉害,撞见过几次,恐怕也不知道这回?事。
司徒熠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他,一定会像那几次一样,忍不住走出去,默默陪伴安慰洛羽,也给他的家人烧纸钱,深深地鞠躬。
可现在他们的关系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没有完全冰释前?嫌,却比点头之交多了太多羁绊,微妙到连他都说不清……
该怎么办?
要悄悄离开么?
司徒熠脚步一动,正要退缩,洛羽背后却像长了眼睛,倏地扭过头,望过来。
“……阿熠。”
他的嗓音沙哑,双眸在漆黑的夜里竟然含着水光,似乎有什么在闪烁。
司徒熠一下子就心软了,脚步不受控制地朝洛羽走去。
“你在祭拜伯父伯母?”他的声音轻的像风,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嗯。”洛羽凝视他,目光仿佛嵌在了司徒熠身上。
“……罪魁祸首已经血债血偿,你也恢复了身份地位,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司徒熠道,“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切?”
“嗯。”
洛羽定定地看着他:“那就承你吉言了。”
既然来到这里,撞见洛羽祭拜亲人,司徒熠当然不能干站着。
他也烧了几沓黄纸,对着东方行礼——那时羽国故址所在的方向。
洛羽站起身时,司徒熠甚至没有发觉,他们的距离很近,远远地小于三尺,已然破戒了。
从鬼蜮分别开始,洛羽便没有机会离司徒熠这么近。
近到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连空气都染上他的气?息。
黑衣少年贪婪地深呼吸,像是搁浅的鱼面对近在咫尺的海水,忍受疯狂的求生欲,浑身血液都在叫嚣。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大胆的想法。
可以再近一点么?
趁着此时,只近一点点。
哪怕会被推开,他也认了。
如同?溺水之人看见浮木,饥渴之人望见绿洲,他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在意识权衡清楚之前?,已经做出了行动。
他侧过身,伸出手臂,轻轻抱了司徒熠一下。
一触即放。
然后在司徒熠反应过来前,逼迫自己松开。
司徒熠也没想到洛羽会突然打破承诺,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还伸手抱了他。
可他连拒绝都没说出口,那人便识趣地放下手,后退几步,恢复三尺的距离。
司徒熠:“……”
司徒熠的心脏一拧,居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板起脸,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洛羽立即认错,“……我没忍住。”
虽然很短暂,却是必需品。如同?在高原上吸了一口氧气?,足够他活很久了。
洛羽盯着司徒熠,像一只认错的大狗。
司徒熠吃软不吃硬,更说不出什么重话。
“好吧,就一下。”他沉默良久,鼓了鼓嘴,小声道,“……下不为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