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笑一愣。
他唰地掀开被子,卷起裤腿,一眼瞅见了膝盖上鸡蛋大小的青肿。
江言笑:“……”
他伸手戳了戳,疼到是不疼了,肿起的小包却触目惊心,像是遭受了虐待,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
江言笑陡然明白过来——他这是扑了个空啊!
试想,当时他遍体鳞伤,摇摇欲坠,满怀期待地倒想李玄清的怀抱,却被李玄清躲开,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个冷酷的男人!
江言笑半晌说不出话来。李玄羽就见他盯着自己的膝盖,恨不得盯出个花儿来,片刻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放下裤腿。
“额,你不必如此介怀,师兄并非故意躲开的。”李玄羽为李玄清说了几句话,自己都觉得没啥说服力,“来,先把药喝了。”
他端起药碗递给江言笑。江言笑双手借过,将碗沿凑到嘴边。
然后被冲的往后一仰。
“……”那股气味又热又腥,还带着血气,江言笑看着碗中黑红粘稠的汤药,胃中一阵翻涌,“真人,敢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鹿血。”李玄羽笑眯眯道,“魔界千年雄鹿之血,劲力最为霸道,药效也最好。”
江言笑嘴角一抽。
“放心,这鹿血中魔气已被师兄净化,如今只有滋补的作用。你受伤过重,虚不受补,我还加了老参、银藿、甘草、茯苓……一边滋养你的脾胃,一边给你补肾。”
“……”江言笑觉得后腰隐隐作痛,“多谢。”
“不必。”李玄羽摆摆手,“年纪轻轻就这么虚,小心留了病根。早点调养好身体,也好早点开始修行。”
“……”江言笑动了动嘴唇,还是放弃了辩解。
他屏住呼吸,一饮而尽。等那股冲劲儿过去,身体很快暖和起来。
困意再度袭来,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李玄羽收了碗,推门离开木屋。外面狂风呼啸,雪片如席,他呼出一口热气,刚走几步,身上发上都被雪染白了。
靴子踩雪,发出脆响。一连串脚印通向右方,不出片刻消失不见。
他停在另一座更大的石屋门口,敲了敲门。
“师兄,是我。”
说完,不等里面人回答,推门走入。
“师兄,江言笑已经喝药睡下了。”李玄羽拍拍肩上的落雪,向李玄清走去。
李玄清正在给香炉添香。他薄唇微抿,神情专注,玉竹般的手指捻起香末,将降真香插入炉灰之中。
他取来一道火折,点燃了青灰色香柱。清幽香气很快弥漫在屋中,令人心静神宁。
李玄羽忍不住环顾四周——石屋、石床、石凳……入目比方才那间木屋大不少,却冷清了许多倍,一点儿人气也无。
如此一来,降真香顶端那一点金红,倒是这石屋里唯一一抹亮色了。
石桌边,李玄羽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指,拦住在袅袅香烟上,正在直上的白烟一下子被打散,绕过他的指腹,化作渺茫的薄烟。
李玄羽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为何回云浮山?”李玄清侧对着他,淡淡开口。
“回来找点仙草。”李玄羽顿了顿,道,“不过更重要的是,试剑壁三年才开一次,我想回来看看。”
“世人皆道云浮山归元境境主常年闭关,却不知他宁可呆在下界,也不愿长居于此。”李玄清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你打算呆多久?三日?”
李玄羽道:“师兄……”
李玄清道:“这也是你更青睐江言笑,暗中提点他的原因?”
“……”李玄羽静默片刻,道,“没错。”
他竖起手指,以白烟为轴,环绕着往上绕圈。于是,那烟气也越绕越大,成了螺壳状的云。
“他的性格与我相像。”李玄羽一笑,“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与他气味相投,或许能做个朋友。”
“至于洛小非,那孩子自然是好的。年纪虽小却格外稳重,不论天资、品行皆无可挑剔,将来必大有作为……若只有他一人拔出浮生剑,自然也就选他了。偏偏还有个江言笑,两厢一对比,我还是觉得江言笑更适合做你的徒弟。”
李玄清沉默,目光从李玄羽面上挪开,望向石窗外。
“师兄,你知道我这人闲不住,让我天天呆在归元境苦修,简直是要我的命。”李玄羽放缓声音,“我不肯回来,你不肯出去,终究是个两难之局。”
“如今上真境来了那孩子,有他陪你,我便放心了。”
李玄清:“……我不需人陪。”
“是么?”李玄羽道,“那你为何说方才那番话?难道不是想我了?舍不得我走?”
“若是完全不寂寞,又何须小白作伴?又为何打开试剑壁,非得找到命定之徒?”
李玄清:“……”
“人非草木,终究是高处不胜寒。你虽已人剑合一,却仍旧是□□凡胎,总得有个活泼热闹点儿的人来陪陪你。”李玄羽想到江言笑,忍不住开始想象他师兄未来的生活,“我总觉得,那个孩子不一般。有他在,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
听了半晌,李玄清终于开口:“说完了?”
李玄羽:“……嗯。”
李玄清声音有点冷:“他的确和你年少时相像。你不妨想想,那时候你都经历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