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言笑还是感冒了。
倒不是冻的,而是在李玄清用如此清奇方式给他干发后,江言笑没盖被子发呆了小半个时辰。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李玄清明明不喜与人接触,为何三番五次碰触他?
难道是因为之前躲开导致江言笑摔倒心里过意不去?还是拿他做脱敏治疗,借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前世江言笑是个孤儿,长那么大也没人给他吹过头发,没想到穿到这本书中,到体验了一番冷酷的“父爱”。
不知是喝鹿血或扎马步的原因,江言笑体质有所改善,天刚朦朦亮他就自动醒了,不像前世总会赖好久床。
穿好衣服,推门走出。寒风一吹,江言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吸吸鼻子,望向不远处雪丘上负手而立的身影。
“仙尊。”
他喊了一声,因受寒带上鼻音,声音微微发糯。
李玄清转过身:“过来。”
江言笑乖乖跑过去。
上真境冰封雪盖,太阳尚在地平线下,整片雪原已亮如白昼。江言笑停住脚步时,寒风正吹过李玄清的衣角。淡淡的降真香扑鼻而来,他一个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李玄清眉尖极轻地一皱:“你昨夜……”
“意外,真是意外啊仙尊……”江言笑忙道,“我不是故意着凉想偷懒的!”
“……”李玄清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道:“伸手。”
江言笑顿了顿,伸出胳膊。
李玄清一挽广袖,将二指搭在江言笑右手手腕上。江言笑被冰的一颤。
“风寒入体,解表发汗可愈。”李玄清道,“绕上真境跑五圈。”
江言笑:“啊?!”
真被他猜中了!江言笑望了望一眼不见尽头的上真境边缘,边跑边想,再这样下去,不长八块腹肌都对不起他的努力!
他边慢跑边按照李玄清所说调整呼吸,吐纳愈发自如,吸一口气可以跑好几步。跑了一会儿,身体真的热起来,背后微微出汗,昏沉沉的脑袋清明了些许。
可上真境太大了,且一片白茫茫,跑久了头晕眼花,怕是要得雪盲症。
恰好今日李玄清没盯着他,不妨做点别的。
云浮山有三境。到这儿这么久,他却只去过上真境和万象境。江言笑尤其想知道归元境得是个什么样,才让李玄羽避之不及,不愿久留。
他在雪山顶上奔跑时,望见远处有一块山脉未被白雪覆盖,似乎是黑褐色的。江言笑便朝着那黑褐色跑去,大约跑了三个时辰,终于抵达。
此时已是正午,日头高悬,江言笑呼出一口白气,抹掉头上的汗珠。
体内因受寒而致的淤堵之感全然不见,他的脸色泛出健康的粉,筋脉舒展,浑身畅快。
看来太微清尊虽严苛,但的确是个靠谱的师父。江言笑甚至觉得,照李玄清的法子,他还能再跑上一天一夜。
他环视归元境——同他料想的一样,之前所见黑褐色正是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山岩。这里不如上真境那般严寒,温度却也不高,像是万物萧瑟的深秋。
江言笑走了几步,脚下忽然吧唧一声响。他默默挪开脚步,从靴底拎出一只被踩扁的蝎子。
江言笑:“……”
如果说上真境白雪皑皑,尚且有一番风雅趣味,这里一望无际的山岩与戈壁,却只有无限的寂寥与未知的危险。
江言笑很能理解李玄羽为何好好的归元境境主不做,执意游历四方了。
他没有久留,避开一路冒出的蛇蝎蜈蚣,继续朝万象境奔去。跑着跑着,江言笑发觉面前的景色变了——风化的山石上开始出现细嫩的小草,地上也出现了零星的野花。
江言笑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
他一直推测这几天他不饿是因为喝过鹿血,如今药效已过,他并未达到辟谷的层级,自然还是会饿。
不饿则已,一饿惊人。仿佛几日未食的饿意报复性归来,江言笑越发头昏目眩,捂着胃一路朝万象境跑去。
上真境没吃的,归元境的东西不能吃——万象境总该有些食物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言笑来到两境边缘。正捂着胃蹲下休息,一抹鲜红忽地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从他身后游了过去。
江言笑:?
他连忙转头,只见到身后的一片草地。江言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饿的眼花了,没有深究,朝前走去。
万象境倒是草木丰盛,展现出各种各样的地形与生态。有树林、山丘、小河、湖泊……不足而一。江言笑担心万象境不得杀生,不敢捕鸟捉鱼,打算只采点野果子饱腹。
可他绕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找到什么常见食材!
没办法,只能将就。江言笑刚到万象境时,曾见过一株银杏树。此时此刻,他站在那株一人环抱粗的银杏树下,仰头望了望繁茂如盖的树顶。
枝叶间缀着密密麻麻的白果,乳白色,芸豆大小。江言笑抱住树干,运气用力摇了几下,噼里啪啦,白果撒落了一地。
他脱下外衫,包起白果,又回到之前经过的一块野人参地。
他蹲下身,拽住一簇绿叶,用力一拔。
“哇哇哇哇哇!!”人参发出凄惨的哭叫声。江言笑赶紧把这株成精的埋回去,拔了几株不会哭的,和白果放在一起。
等他揣着鼓鼓囊囊的外袍跑回上真境,天已经黑了。
李玄清不在石屋里,不知是去喂鹤还是去修炼了。
不在正好。
江言笑抱着食材来到木屋后的简陋厨房,熟练地生火、洗菜、涮锅。不一会儿,锅里的雪水融化,咕噜咕噜翻腾起来,放入食材后,微苦的香气在石屋中弥散开来。
江言笑拿着木勺搅了搅,正想舀一勺尝尝什么味儿,余光里,一抹略微熟悉的红色又是一闪。
江言笑登时跑出去,手里还举着锅勺。
“出来!我看见你了!”他盯着墙角柴堆里露出的一截红色尾巴,凶狠道,“一路鬼鬼祟祟跟踪我,你想干什么?”
“刚好我好几天没吃肉了,”江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红烧蛇肉,还是干脆做一锅蛇汤?”
闻言,那一截红色的尾巴猛然颤抖起来。
江言笑见它还缩着,三两步上前,一把拨开柴火。一只赤红的小蛇趴在柴堆中,正埋着头,浑身抖如筛糠。
江言笑:“……”
这条小蛇约婴儿手腕粗,三尺长,通体鲜红,没有花纹。大约是听得懂人话,正努力隐藏自己,装作不存在。
可它实在是太鲜艳,太显眼了。江言笑出手如电,一下子抓起蛇尾巴,刷刷抖了三下。
小蛇软绵绵地垂下,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惊恐。见状,江言笑一笑,用汤勺指着它的脑门儿,道:“落到我手里了,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我问什么就得答什么,听到没有?”
小蛇连忙点头。
江言笑:“你跟踪我,是想要下毒害我?”
小蛇疯狂摆头,扭成一朵麻花。
江言笑一想,也是——这里可是李玄清的地盘。太微清尊出了名的凶残,寻常毒物哪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又问:“那你是归元境的生灵?”
小蛇顿了顿,又重重点头。
江言笑不禁更同情李玄羽了。
“好吧,既然你是归元境的,我就放你一马,”江言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饿了,闻到香味才跟到这里?”
这一次,小蛇犹豫更久,点了点头。
江言笑颇为满意,这可是对他厨艺的肯定!他进屋盛了一碗野参白果汤,置在桌上,又将小蛇也放在桌上,道:“喝吧。”
小蛇弓起前半身,被热气冲得后仰。它一直折着身子,似乎想后退,最终还是挪到碗边,幽幽地盯了一会儿清汤,选择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