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低头看着雪白的炊饼,眼泪滴在炊饼上,他们不知道自己孩子早就已经死了,吃不了任何东西了吗?父亲拿起添柴的火钳对着她挥舞了起来骂道:“你这傻子,还不快滚,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弟弟和母亲忙拉住他,弟弟道:“爹做什么呢,还不快把火钳放下,姑娘还不快走!”
李珠看了他们一眼把炊饼丢在地上转身走了,她走一路擦了一路的眼泪,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那就是几个陌生人,惹得本姑娘不高兴了,杀他们便是,杀了他们便是……。
李珠敲了敲秦松的房门走了进去,秦松急急忙忙地把一本绘本藏在枕头下面,慌不迭地从床上坐起,道:“你进门前好歹等我应一声,你再进来。”李珠从黑布囊中拿出给他买的吃的放在桌上低着头就走了。
又进去周明照的房间敲门,把吃的递给他转身就走了,周明照招呼她进去喝杯茶她也只当没听见。又敲了帝阳仙尊的门,把吃的放下就走了。
秦松和周明照站在门口凑在一处看着她这一系列古怪的动作。周明照道:“她怎么了,刚刚还笑嘻嘻的,逛出去一趟回来了,怎么垂头丧气的,眼睛还红红的,谁欺负她了?”秦松道:“谁敢欺负她,谁欺负她了,现在大街上就应该有人喊杀人啦!杀人啦!谁敢欺负她?”
李珠坐在桌前发呆不知不觉到了戊时,她看着窗外升起了圆圆的明月,街上的小贩们都挑着担子回家了。一道人形鬼符从窗外飞来,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李珠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化作黑雾,跟着鬼符一道出去。
鬼符带着她去了黎青镇的红柿街,红柿街的街口有三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聚在一起玩石子,谁输了就要绕着街道跑一圈,这局刚好是小女孩输了,小女孩闹着不要跑,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小男孩哄着她道:“不愿跑便不跑了,我来替你。”
男孩刚跑完一下子撞进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衫的女子的怀里,女子责备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走回家吃饭去,爷爷奶奶都等急了。”
李珠化作黑雾跟着女子进了一间收拾的很是干净的小院,娘亲端着一盘红烧肉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小男孩了笑的很是高兴道:“小皮猴,又去哪里玩去了,兰芝快带他去洗把脸来吃饭。”兰芝道:“知道了。”
小男孩洗了脸乖乖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等着吃饭,父亲坐在上首拿起筷子,众人才开始动筷,一边吃着一边聊着今天的闲事。
母亲忽道:“我家珠儿要是还活着,就和今日的那个姑娘差不多大了。”父亲重重的放下酒杯,不高兴道:“吃的正高兴呢,提那个野丫头做什么,没得闹心。当初她在的时候经常出门和人打架,害得我老是和别人道歉,日日为她烦心,她不在我还省心些。”
母亲擦着眼泪道:“还不时当时咱们太穷,珠儿经常被人欺负,所以才和别人打架……”母亲还未说完,父亲又喝了一口酒不耐烦道:“你怎么不怨她,明明是个姑娘家,穿的如同乞丐一般,把她弟弟干净的旧衣服刚给她,她也不知爱惜,不到半日就弄脏了,整日脏的像个乞丐一样,若不是她自己如此不知收拾,又丑又脏,出门怎会被人欺负。你还说我们家穷,才导致她被人打,那个时候谁不穷,家家户户饿的没饭吃,到处都在易子而食,我让你把她换了,你明明答应了,却又反悔,非要把这个小丫头丢出去,也不知便宜了谁,还害得我们金宝在逃难路上差点饿死,全怪那个死丫头,她有什么可怜的。”
弟弟也道:“娘你就少提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高兴的事,没得惹爹不开心,现在咱们一家不是过得很好吗。”
小男孩一边竖着耳朵听大人们的闲话,一边吃着红烧肉,突然问道:“什么叫易子而食?”
父亲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小孙子的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母亲夺过父亲的筷子骂道:“喝了两口黄汤就打孩子,吃你的饭去!”
李珠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要是在家里敢多说一句话,惹得父亲不高兴,父亲必会打的她体无完肤才会作罢,母亲有时会站在一旁哭,大多的时候,却是躲得远远的装作没看见,现下小孙子才挨了那么一下,母亲竟然就敢和父亲发火,真是同是为人,命却不同!
李珠此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家人竟然从未有为丢弃她的事情,伤心后悔过,母亲那一点点小小的愧疚,在父亲的言语攻势下会立即土崩瓦解。她小时候不知为了弟弟和村口的二虎打过多少次架,每次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家还会把事情全部扛下,为此又会再挨父亲一顿毒打,现在弟弟竟然会说少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原来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早已成为了令人避之不及的垃圾,一回想起来就会恶心、不快!
李珠怒极了一脚踢开房门踏进屋中,父亲拍案而起大骂道:“你这傻子,白日里给了你一个炊饼你把它丢在地上,现在还跟到家里来,是来讨打的吗?”
李珠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是你的女儿,你忘记了吗?我被人吃了,变成了恶鬼来找你们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