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龚如雪察觉他的异样,偏过头低声问道。
重云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察觉到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循着望过去,正好撞进段尘的视线里,重云一怔,随即又把头转回来。
这一幕落进龚如雪眼里,他看了一眼不同于往常的段尘,又瞧见重云的神色,问:“你同段尘大师是旧识?”
重云一愣,随口就想要否认,但龚如雪一双如墨的眸子却沉沉地盯着他,仿佛洞悉一切:“你也别否认,那日饭桌上那盘清蒸鲈鱼可是实实在在地落进了你的肚子的。”更何况,重云替段尘夹菜时熟稔的态度,可不像是一个刚认识的状态。
重云:“……”
他顿了顿,点了点头:“我的确认识他,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上辈子的事了。
龚如雪了然,也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发散,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重云的那夜,重云听见段尘的名字时那陌生的神态不似作假,便觉得这其中大概是有自己不清楚的隐情,但他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说:“段尘大师今日倒是与往常不同。”
重云听得有些好笑,段尘眼瞎这个事实早已在修士中根深蒂固,这乍一看他的眼睛竟然完好无损,确实令人惊讶,就连平日里不太关注这些的龚如雪都不禁提了一句。
重云看了四下一周,发觉周围的人都在似有若无地往段尘那儿看,偏偏处在旋涡中心的主角竟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些目光,正淡定地喝着茶。
重云点了点头,对龚如雪道:“他以前眼睛不瞎,只不过眼睛曾经受过伤,确实失明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恢复了……”只是他后来的样子,我没有见过。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龚如雪安静地听他说完,又有些不解:“既然以这幅模样过了这么久,又为何要突然改变呢?”
龚如雪的疑惑让重云有一瞬间的怔然,是啊,为什么呢?因为自己那天说的那句话吗?重云又忍不住想起那天段尘明显带着些怒意的模样,他说那双眼随时都可以还给自己,那么他蒙眼示人这么多年……是在还债吗?
思及此,重云的身子顿时一僵,他不受控制地朝段尘望去,那双无悲无喜地眸子在与他对视时,冒出一点疑惑的微光,重云几乎有点坐不住,他此时很想冲过去问段尘,如果真的是要还债,为什么不直接来找自己?这样自虐般的行为除了感动他自己还有什么用。
但理智遏制了重云的动作。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头痛,一旁的龚如雪刚要询问他怎么了,就听见宾客中传来一阵骚|乱,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原本在舞剑的青年,突然面色涨红,怒气冲冲地挥剑朝秦岚湘的方向刺去,而坐在秦岚湘右下方的龚悦霖出剑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重云和龚如雪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了然和悲哀。
这突然的一幕让胆小的龚悦霏尖叫了起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龚悦霖已经与那人厮缠了起来。
那人修为并不高,再加上回过神来的龚家子弟的加入,那人很快就被制服,被人按压着跪在地上。
秦岚湘惊魂未定,盯着这人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槐州城里丁家的长子,丁绍承。秦岚湘又惊又怒,连大家长的礼仪都难以维持,惊声道:“丁绍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丁绍承被按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狠狠地啐了一口:“做什么?自然是让你还债!”
丁家不过是一个依附着龚家才能在这槐州城里立足的小家族,若不是龚家,他们甚至连参加重华宴的资格都没有。秦岚湘想不通,这样一个小家族,怎么胆敢在重华宴上刺杀自己?
众宾客在场,秦岚湘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她瞧着丁绍承脸上桀骜不驯的神情,面上戾气越发深重,她恨恨道:“我龚家可有哪点对不起你,要你在这如此重大的宴会上拂我龚家的面子?”
闻言,丁绍承冷笑一声:“哪点对不起我?哼!龚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我们这样的小家族又怎么能入得了龚夫人的眼?不过,若是龚老爷现在还在这里,他可能就记得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
听丁绍承提到龚老爷,秦岚湘心下一惊,恐怕他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便吩咐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把他带下去!”
眼看着龚家弟子就要动手,丁绍承顿时挣扎起来,怒道:“胡说八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两年前,我父亲带着我和我妹妹丁芸霜来参加龚府年宴,不料龚恒明这个老畜生竟看上了我妹妹,甚至趁着我妹妹醉酒之时行那不轨之事!我妹妹不堪其辱,回到家中就上吊了。”
“胡说八道!”秦岚湘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但心里却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龚家的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跟了龚恒明二十多年自然清楚,但就算是这样,眼下也不能任由丁绍承将这些腌臜事给捅出来,否则龚家还怎么在其他仙门世家面前抬起头?
秦岚湘慌乱地叫人将丁绍承拖下去,丁绍承边挣扎边吼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龚夫人难道心里不清楚吗?或者我们找龚老爷出来对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