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瑶整个人都是懵的。
周弘煜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蔓延在她鼻尖，这味道是这样熟悉，她不由慢慢地放弃了挣扎，闭上了双眼。
周弘煜的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她的眉心，有些痒。
这片羽毛向下落去,从她的眉间,飘到了嘴角，又从唇上辗过，来到了脖颈。
卢明瑶忽然觉得腰间一松，腰带被解开了。
暮春的夜晚,其实还很寒冷，但此时罗帐内的二人都觉得有些热。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略显诡异的沉默让方才升起的旖旎氛围，渐渐地淡了下去。
周弘煜怔楞了一下,突然间有些局促地爬了起来。
“朕……你……”他再说不出口了，看着她的眼睛里居然带着浓厚的不安,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做错了事,害怕受到责难一般。
卢明瑶鼻子一酸,勉强地抑制住心间强烈的委屈感，冲了出去,再不看周弘煜一眼。
她走后，又过了许久，周弘煜从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他扶住额头，头疼地想，大概寒症更严重了。
周弘煜看向空空的床榻，枕上有一只金步摇，大概是卢明瑶刚才留下的。
他又想起方才他吻她时，她颤抖的睫毛，可怜又可爱。
而今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只金步摇。
***
那夜之后，卢明瑶和周弘煜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以下，甚至比最开始，他拿着一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还要更恶劣一些。
曾经当她还是徐婵的时候，尚可以自欺，尽管周弘煜和卢秀瑶有鹣鲽之盟在前，但她好歹和周弘煜也算是实实在在地共患难过。她为了他，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女，到一个兢兢业业的东宫妃，再到一个众人称赞的皇后，纵然他们之间不曾有过年少的真挚爱恋——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吧。
而今她知道了，卢秀瑶的那番话，原来都是真的。
周弘煜从头到尾，对她都只有愧疚之情。
她又想到了那个问题。
少女们都喜爱的珍宝华服，徐婵常常不屑一顾，那么少女们都喜爱的周弘煜呢？
曾经，她以为，她不喜欢。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她只是，不敢去喜欢。
因为怕，到头来，原来一切欢喜都只是梦一场。
她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脸。
一星如剪，窗外早花发，天气尚冷，穿过她未合拢的窗扉，沁出点点寒意，将卢明瑶的鼻尖冻得微红，而她恍然不知。
卢明瑶提笔，望着洁白的纸张，才起了个头，就梗住了，不由惊异地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写不出诗句。她有些挫败地伏在书案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突然地想到了她那位真的不可爱的表姊。
她和卢秀瑶自幼便不对付，但在周弘煜这件事上，大概他们都是无可奈何的人。
倘若没有英国公的背信弃义，卢秀瑶依着婚约嫁给了周弘煜，大概他们会幸福的吧——总好过如今这般的纠结局面，三个人都不得安生。
那么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些如同泡影一般的美好记忆又算什么呢？
嫦娥应悔偷灵药，但徐婵的这颗灵药，分明是被强行塞到喉咙里的。
她想得累了，就枕着白纸睡了过去。
周弘煜半夜醒来，汲着一双木屐，在中庭闲步，瞧见里屋竟然烛火还未暗，推门进来，就看到了睡在窗下的卢明瑶。
这个时节，玉兰花开了，香甜清丽，不知她梦里能否尝到几分。
这些时日，他总是避着不见她，实则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应当要怎样去面对她。
他无疑是喜爱卢明瑶的。
爱她的温柔天真，善良阔达，也爱她的机敏善辩和偶然间的小脾气。
假如他稍微心性软弱一些，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如此苛刻，大约他会为能够在妻子逝去后，遇到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人，而感到无比的欣喜。
但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