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苏莺语才一下顿悟,皇帝是眉目生得极好,剑眉星目,英气毕显,眸子是深黑色,有时候淡淡泛着一点紫。
紫微星下凡的真龙天子,眉目自然而然地舒展就带了亲和的笑意,他这个人,凭着这双眼睛,看着就精神正派。
只是,以前怎么没这个意识?
苏莺语一边给司祁绑着最后一根腰带,一边想着,她站在司祁身后,一抬头,就只看见这人的后脑勺……
她把腰带绕到司祁身前,自己也跟着转了过去,又是一边绑着,一边抬头去看司祁的脸,当然仰着头正在戴帝冕的皇帝只留给了小妃子一个漂亮洁白的下巴看。
“司祁,低下头。”
“嗯。”
帝王冠冕,严格地来说叫冕旒,看着一条条垂旒挡住了皇帝的脸,苏莺语手脚麻利地完成系腰带工作,一手攀着司祁肩膀,一手拨开垂旒,踮起了脚,极力向目标靠近。
司祁被她折腾得有点懵,他一早就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这内殿只有他们二人,司祁低头看着如今更像只小猫儿的苏莺语,突然觉得这气氛变得暧昧不明。
苏莺语也极为认真,半晌,她才抿着嘴哼了两声。
“以前为什么要一直皱眉?”
她在问司祁。
她的脸蛋也许是因为太嫩了,很容易红,这般两人挨近一点,气温稍微暖和了些,苏莺语的整张脸就已是淡淡的粉红色。
司祁被问呆了,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因为你不在我身旁。”
当苏莺语出去散步还是做什么,总把他丢给宫女抱着,每每此时,他就会很烦躁,他回的话的确是实话。
苏莺语眼睛瞪得极圆,嘴唇微张,讶异的表情却显得柔软可爱。
她似乎是憋了很多话,但最后只是退了一步,说了一句:“一会上朝别用‘我’。”
“好。”司祁回答。
……
却说这边皇帝整装好了马上就临朝,那边的朝堂却是先吵了起来。
“宰相大人何不评下理?陛下落水时,救了陛下的难道不是禁卫军?若是禁卫军害的人?又为何去救!”
一名身穿白色将袍的老人此刻正声音颤抖地指着右边的文官们吼道。
这些文官便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位于他们所有人之前的宰相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端正了自己的仪态,站姿挺立。
这才回身冲着老者拜了一拜,儒雅的外表很具亲和力,连本来气得发抖的老人也不禁神情松了些。
只听宰相大人缓缓开口,嘴角微妙地噙起了一抹笑意。
“将军此话太过绝对,您如何确保这些不是禁卫军中叛徒的伎俩?”
“不过反正这后宫的侍卫军队,全用的是禁卫军,自然这事实真相就属他们最清楚,那么前辈也自然最清楚。”
这话里,寓意就深了。
要么是禁卫军中出了叛徒,要么是你自己有问题,老人即使仅仅一介武夫,打了一辈子仗,也不至于连这点嘲讽都没看出来。
一瞬间更是气极,若不是进了宫城就必须交纳兵器,他此刻就要拎着刀去砍死那虚伪的宰相!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在翻过来翻过去地说他谋反!
“竖子!我敬你德高望重,你不做批评下属便罢了,这空口污蔑倒是说得厉害!真以为自己能把手伸上天!天子上头顶着你管得不要太宽!”
“污蔑!”
“也不知道是谁在泼脏水!”
“你!”
“以下犯上!老夫就是在替老友教训你!”
大梁朝三世以来,一直有些重文偏武,但北边夷族战事吃紧,武官却也是受着一定尊重,即使不参与政事,却也跟文官一齐上朝,左右分列,可见一斑。
如今朝堂没人能牵制得了宰相权力,却不代表没人不能骂他,文官做这事自己顾及脸面,只敢悄悄嚼舌根。
武官并不,而三朝元老,手握重兵的神龙大将军就更不怕什么。
神龙大将军当了一辈子流氓,先前能好好质问便是给足了面子。
“你……”宰相比神龙将军小了十余岁,但那人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论辈分确实比他高一辈。
他气得握紧了手,直冒青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骂,不能骂,打,打不过。
“皇上驾到!”
就在朝堂气氛剑拔弩张,文武两边就快打起来时,司祁终于是授意了旁边不断抹汗的太监总管,宣了一声,他便缓步从殿后走向殿前。
若有有心人能注意一下时间,完全可以发现此时已过了开朝时间快半个时辰。
临了,司祁走进内殿,马上要坐下宣布开朝时,太监总管陈公公附耳对他说道:“陛下定是忘了年前那死在朝堂上的王大人了。”
司祁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身旁额头冒冷汗的陈公公,心里想的是: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