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莲这里得了失踪的确切消息,简家的家丁和镖师们纷纷行动起来,作为常年出海和去各地跑商路的人家,武艺高强的家丁养了不?少,这次全部动了起来,一个个领命趁着城门未关出城。
将事情安排下?去,简秉德疲惫地靠在椅子里,叹了口气,“庄子管事到了吗?”
灰衣青年带青莲安顿时已经问了回来报信的仆役们,当即答道,“王管事尚未到,司府来人询问是否出了事,老爷您看是怎么回了他?”
“出事?”简秉德喷了喷鼻息,怒意勃发,“要是阿梨出事,我非得让司白甫名声扫地不可!去告诉他,等人回家,我再同他算账!”
“是。”青年点点头,问起下?一件事,“城外琉璃窑今明两天要开窑,上?次歇了几天,这次出的成品不?知会如何,老爷还要去看吗?”
简秉德不耐烦道,“去什么去,你去让人看一眼,看得过眼就放铺子里,不?行就砸了重做,我手里出来的东西,不?能有差的。松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这些小事也?拿来问我?”
“那成品定价还按之?前的来算。”
青年被责了也?半点不恼,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事情,这才躬身告退。简秉德颓然地坐在椅子里歇了口气,猛然起身,“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
简夫人端着汤水刚进门就被他风风火火地吓了一跳,“你穿斗篷干什么去?”
“季氏不?是个东西,女人们宅子里勾心斗角的事情腌臜不?少,我得去接了庄子上?王茹回来才安心。”简秉德说着抄起妻子手中汤水,顾不得烫嘴,一饮而尽,“晚上?怕是回不?来了,你看着孩子们。”
简夫人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和他呛声,“带上松年一起去,你性子燥,别昏了头。”
赶着城门关闭之前,两匹快马自西城疾驰而出,被派来简家询问的小厮一路回了司府,将简秉德的话重复一遍,书房里久久没有回应。
小厮等了半天,没等到老爷发话,偷偷抬头望去,还没瞧见主人脸色,就被一声冷淡的斥责吓退。
“出去!”
司白甫手边还放着从内阁带回家的普通文书,批了一半,朱笔小字注解密密麻麻,垂眼再看时却全都变成了洇开墨渍,眼眶里是久违的酸楚。他有些迟缓地起身,拉开博古架上暗格,一个略微泛黄的卷轴掉了出来,卷轴展开,却是一个面容温柔,浅笑着踮脚摘梨花的少女。
若是司梨在这里就会发现,画中少女的面容与简秉德有些相似,和她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月娘……”
岁月终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画里的少女仍青葱年少,而他触碰画卷的手指已然有了皲纹。长久地伏案笔耕让指尖留着洗不?净的墨痕,手指刚刚放上去,司白甫就触电般收了回来。
“月娘……”他痴痴地笑起来,“怎么死的不?是她呢?你留我一人在世间,多狠心啊……”
窗外一个影子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走出了书房附近,飞快地离开了。司棠守在母亲院落里,有些困倦,一边烦恼着青莲的久去不归,一边又期待着母亲给父亲送汤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正胡乱想着,就见母亲端着碗面无表情地走进院子。
“娘亲!”司棠坐起来,正要讨巧卖乖说些开心的话,忽然发现母亲手中的碗,和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心便沉了下?去,“爹爹不愿见您吗?”
司夫人扯了扯唇角,手一松,满碗熬了一下?午的补汤砸了一地,响声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司棠吓了一跳,上?前拉过母亲的手仔细检查,发现没有烫伤才松了口气,拉着母亲走出那滩脏污,“出什么事了?他落了您面子?那咱们去找外祖父去!”
少女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骄纵的天真,司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笑着,一行泪水却从眼中落下,弄脏了精致的妆容。司棠慌得手足无措,牵着母亲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司夫人看了她许久,目光透过她,像在看记忆里某一个人。
“娘亲?”司棠害怕地唤了一声,下?一刻便被母亲拥进怀中。
“十?五年了,阿棠,他不?管不顾,我以为便是放下了,谁晓得他竟疯魔至此,一刻也不?曾忘怀。我季婉清为他打理府中,生育子嗣,却终究比不?过他的结发之?约,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哽咽声响在耳边,司夫人已然是说不?下?去了。残酷的现实宛如一个更真实的噩梦降临,司棠并不蠢笨,从只言片语中已然知道了母亲说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