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雷副市长道，“其实应该是我太太喜欢日本，她是日语专业。我就跟着学吧，哄她开心嘛。陪她去的次数多，看樱花看歌舞伎，她喜欢得厉害。”
宋知蕴笑着道：“那您真的很爱您太太了。羡煞旁人。说起来，不知道您和太太有没有去过轻井泽呢？东京旁边一个小地方。”
雷副市长道：“轻井泽？我听说过。小宋从事旅游行业，跑过的地方应该不少，怎么对轻井泽情有独钟？”
宋知文感觉这话题跑得太偏了，正轻咳一声，要提醒提醒宋知蕴。宋知蕴恍若未闻地继续道：“我每次去轻井泽，总在想，我们祖国大好河山，为什么做不出一个这样国际知名的度假区。”她莞尔一笑，低眸捏着手里的清酒杯，又面露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雷副市长，我这职业习惯，一说就忘了您今晚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谈工作的。我还是不说了。”
雷副市长却道：“哎，咱们没谈工作啊。谈轻井泽怎么关工作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不论从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上，在多样化和丰富性上，绝对远远超过日本，为什么做不出真正具有特色的度假区块？小宋，你觉得我们缺了什么？是人才还是资源？”
宋知蕴端着酒杯，抿着唇略一沉思，又道：“认真说起来，我觉得都不是。既然不是人才也不是资源。”
雷副市长看一眼身边的厉临川，再看看宋知文两人，笑问：“来来来，我们探讨探讨，聊一聊。小宋，你详细说说。”
宋知蕴浅笑，望着雷副市长道：“好比轻井泽为例，完整地保留当地的山林特色，建设是绝对因地制宜，将小而美、小而精做到一种极致。再者是一以贯之的发展策略，而不是三五年一调整的发展策略革新，这样就能十几年如一日地保证轻井泽是一个避暑圣地，是一个休养度假区。”
宋知文听她说得随意，便补充道：“当然，雷副市长说的人才和资源肯定也是做规划建设的重要支撑，没有人才怎么做策略？对吧，雷副市长？”
雷副市长笑着道：“也对，都对。”
厉临川跟雷副市长是多年朋友，知道他一定是听进去了“因地制宜”四个字，便挑着这话继续问宋知蕴：“宋总，有什么既有当地特色又能休闲度假的地方？也给我们推荐一下？”
宋知文问道：“厉总，准备找时间度假啊？”
厉临川身边的施漫柔道：“厉总那可能不叫度假，叫换个地方继续办公。”
一桌人都笑起来，宋知蕴看到厉临川也似乎眼含笑意，的确是说到了心坎里。
她想：施漫柔可真是一朵解语花。
宋知蕴这会儿在想凤凰山的山林特色和地缘情况，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搜索跟凤凰山区块类似的地方，略一沉思，道：“有啊，挪威弗洛姆小镇我就很喜欢。包括挪威几个知名峡湾附近的几个异国风情的小镇，既保留原汁原味的当地特色，在酒店服务上也做得很不错。适合度假散心。”
宋知文觉得她这话跑偏了，便想绕回来，主动道：“我听说雷副市长在英国念书时，还去美国宾夕法尼亚交换过一段时间？”
雷副市长道：“对啊，宋总好像对我很了解？”
“没有没有，就是刚巧我们团队里有个小伙子，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设计师。”宋知文道，“凑巧而已。”
宋知蕴看过规划小组成员的情况，知道宋知文说的是酒店规划设计师樊清。她想，看来宋知文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只是思考的方向和自己不大一样而已。
雷副市长当然听得出来是套近乎，他也没继续问，转而问宋知蕴道：“你刚说的弗洛姆小镇是怎么一个情况？”
宋知文心道：难道他不感兴趣？这见鬼的。
宋知蕴便将自己知道的相关信息同他简单一说，又道：“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世外桃源，真正可以避世休闲的地方。很适合放放空，远离人世喧嚣。”
雷副市长笑着点了点她：“刚才还说自己没有见识，原来小宋知道的地方真的不少。你不愧是做旅游的，这要是出门旅游带上你，是不是什么准备攻略都省了？”
宋知蕴道：“那也不是，您说一些特别热闹的，人特多我，我也不熟悉。”她作势刻意道，“我就不喜欢做作的人文风景区，一来可能破坏当地特色，二来纯粹为了赚取一次性的旅游费用，没多大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雷副市长的神情，不过这人难得流露神色，比厉临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很难叫人看出偏向性。
宋知文吃着东西喝着酒，心道：国内哪里不是这样？凤凰山不就是要这么做？这话可说的不太合适了。他忙道：“你这话说得偏颇了，这是一种策略，是从当地经济发展角度做了很多考量的。你不能单凭个人喜好，就直接一竿子打死。”
雷副市长随意道：“我们这是酒桌闲谈，谈的就是个人喜好，没事没事，小宋你随意说，我就随意听听。”
宋知蕴笑笑：“好呀，那谢谢雷副市长体谅我这随口说的了。见笑见笑。”她说着，拿起酒壶给雷副市长和厉临川倒酒，酒水流进杯中，叮咚作响。
厉临川抬手托了托她窄平纤细的手腕，宋知蕴忙避开。
宋知蕴又低眉顺眼地给施漫柔、宋知文、李若铭都满上，举起酒杯笑道：“我敬大家一杯吧，光听我一个人说这些短浅见识了。”
“不要自谦。小宋你才二十出头吧？”雷副市长道，“我就常跟我女儿说，要趁着年轻，有精力有体力多出去走走。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人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开阔的眼界能给一个人带来全新的视野，也能让人换个角度看看这世界，绝对是好过井底之蛙。”
宋知蕴喝了酒，胸口暖，脸颊粉，笑意连连地点头：“要是每个人都跟您一样说，那我们旅游行业的人得开心坏了。”
雷副市长喝着酒，轻叹一声道：“如今国民经济走高，大家手里的余钱多了，旅游行业的收益未来一定是非常可观的，你们绝对是身处朝阳行业，未来一片坦荡。”
宋知文道：“那真是借雷副市长的吉言。”
几个人又闲话了许久，等雷副市长接到家里电话，厉临川和施漫柔先陪着他先离开。
等厉临川返回包厢时，听到门里宋知文激情四射地在斥责宋知蕴。
“你搞错没有？你提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雷副市长是你闺蜜啊？你还聊去哪里玩，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知道他想怎么做凤凰山啊！我他妈的真的服了！宋知蕴你不懂就不要接这开发案！口气大得逆天，问题是你见过这些领导，分得清轻重吗？不行就滚回恒远旅业！妈的，浪费大家时间！”
这话越说越不客气。
厉临川对身后的施漫柔抬了抬手，她忙上前敲门。
里面声音立刻戛然而止，李若铭起身开门，看到厉临川便道：“厉总请进。”
宋知文则看到他进来，便道：“厉总，今天这顿饭实在是聊得太浅了，要么这样，我过两天再带几个专家来？”
厉临川看向端坐在桌边，默默地在喝汤的小女人，对宋知文道：“宋总，雷副市长不是我想请就能请的动。更何况，你如果带着专家来，那这性质就变了。怎么了，今晚没聊出你想了解的？”
宋知文道：“你也听见了，这一餐聊的都是什——”
宋知蕴觉得跟宋知文当兄妹，以及一起共事，真的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她忙打断道：“我觉得聊得还可以。谢谢厉总帮忙了。”她忙起身，想赶紧离开，她可不想听宋知文的蠢话，尴尬癌都要犯了，“我去个洗手间，你们聊。”
施漫柔看一眼厉临川的神色，忙道：“我也要去，那我和宋总一起，可以吗？”
宋知蕴笑笑：“当然，走吧。”
而李若铭则在宋知文耳边道：“我觉得今晚聊这些未必没用。至少我们现在知道，雷副市长一定是很注重凤凰山的原始资源保留。我记得，三小姐说她不喜欢人工痕迹重的景区时，雷副市长虽然没接话，但的确神情应该是认同的。另外，三小姐提的两个地方，尤其是轻井泽，我相信雷副市长一定比我们更有研究。”
宋知文皱眉低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李助，你这跟我爸一个意思？怎么都偏帮她了？”
厉临川看他们窃窃私语，便问道：“对了宋总，宋董身体如何？人好点了吗？”
宋知文道：“好多了，等我爸身体好全，会亲自请厉总吃饭。”
另一边，洗手间。
等两人一起站在洗手台边，施漫柔顺手补个口红，对宋知蕴道：“我刚才听宋总聊了轻井泽，宋总好像不是随便说说的？是知道雷副市长的太太常去那边吧？”
宋知蕴心道：不巧，那我还真的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谢谢你。她平静道：“巧合吧。怎么了？”
施漫柔抿了抿唇，抿匀口红，笑着道：“我听下来，宋总似乎是有备而来的。厉总跟我说，不打无准备之仗，我才疏学浅做不到，还得跟宋总多学习。”
宋知蕴道：“施小姐说笑了，有厉总这么出色的老板，跟上三五年一定是受益匪浅。我不过是碰运气而已。”
施漫柔又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他请我当秘书时，我立刻答应了。能跟着文澜集团的大老板，也是我的荣幸。好比今晚就能见见副市长这样级别的人物，能和恒远集团的两位宋总一起吃个饭。”她浅笑，又道，“哎呀，是我没见识了，宋总多担待。”
宋知蕴慢慢出去，随意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确是跟着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情。”她看施漫柔说起厉临川时，似乎两眼都在放光。
宋知蕴注意到了，淡淡笑着，没多说，只心里想：厉临川衣冠楚楚的模样，的确挺招人的。
等到回程车上，施漫柔在前座扭头对后座缄默不语的厉临川道：“厉总，我已经告诉宋总雷副市长太太常去轻井泽的事情了。”
“嗯。”
厉临川始终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