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宋知蕴去恒远集团上班,李若铭来敲门。
“宋总，规划组的茅工昨天跟大宋总吵了一架，现在来撤走所有的助理设计师和工程师，你要不要跟大宋总再沟通一下？如果茅工彻底撤走,那接下去就没人组织项目了。其他工程师估计也很难开展工作。”
宋知蕴一言难尽地道：“宋知文做事情的时候，有用过脑子思考问题吗？”但是一想到他吸毒的事情，她立刻想到，如果宋知文长期玩这个，那脑子废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快速拿出李若铭之前给他的规划组名单，又问道：“茅工还有留下的余地吗？”
李若铭摇头：“昨天他和大宋总吵得很晚才回去，宋总还说要起诉他诈骗。”
宋知蕴点头：“他的确是欺世盗名之辈，但宋知文怎么这么着急把人哄走。你问问宋知文，他有没有备选人员可以现在顶上。”
李若铭道：“肯定没有。规划组筹建之处，就是茅工一手负责的。宋总，你跟宋董聊一下？看看接下去究竟怎么做？”
话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宋知文进来,让李若铭和王沁、莫峻都出去。
宋知蕴没做声，随他在自己办公室摆威风，便端着咖啡杯问：“宋知文,你一天不给我找点事情，你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宋知文扯了扯领带：“我下午要代表我爸去外地参加一个商会考察活动，为期三天。”
“那你把茅工弄走,剩下三五个人给我，等于是将烂摊子让我收拾？”宋知蕴了然，“难怪你要在办公室跟茅工大吵大闹，原来就是顺势坑一下我。”
宋知文笑起来：“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连那老头四五年前的规划案例都能找到，连他徒弟给他做过什么规划你也翻了出来。那我就顺着你的意思，把这种没用的人请走，不是很好？很顺你的心意？你得多谢我。”
宋知蕴想到当时他带着恒远旅业的销售总监、人事、财务离开的事情，她冷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你是那种为了恶心我一下，连恒远集团的利益都置之不理的人。你有必要吗？恒远不是你的吗？还是恒远有朝一日倒闭，也跟你无关？”
宋知文点着她，狠狠道：“恒远一定会是我的！你想都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他踹开椅子站起来，看着房间里大量的资料，抬脚踹在一叠文件夹上。
蓝色的文件夹哗啦一声倒下去。
宋知文背着宋知蕴道：“你知道吗，当你在医院说你拿不下凤凰山项目就永远滚出恒远，再也不碰恒远产业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人一脚跳进一个坑呢？现在我帮你把坑挖深一点，回头等你死在里面，我再做个好人，把挖出来的土给你填回去。”
他哈哈大笑起来，踹开门出去。
宋知蕴明白了，宋知文要彻底牺牲凤凰山项目，不计代价地把自己赶出恒远集团。他之前似乎还不是这个意思，那现在为什么突然转变？难道是因为昨天她同宋仕远要求重新做方案之后？
不管怎么样，她心道：宋知文不是没有脑子，只是他的脑子用的地方，跟普通人不一样。
宋知蕴摇摇头，懒得想这人，她起身弯腰去地上散乱的文件夹。
推门进来的王沁忙冲过来道：“我来吧。”
宋知蕴看着她道：“我回头跟李若铭说，再临时调一个助理过来。你在海源也是王总了，到了我这里还给我端茶送水，不合适。”
王沁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也不会颐指气使。再说，我想跟着你做事情，比我在海源带着团队做事情有劲。”
宋知蕴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一起稍微摆放整齐。
王沁又道：“我已经联系过温文，定在下午三点去思涵开会。但是这些为泰能素质拓展基地做规划的设计师能搞的定凤凰山这么大项目吗？”
宋知蕴眼眸落在地上凤凰山全景图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按住王沁的肩膀，“我们做到万全，成不成，看天意吧。王沁，把凤凰山全景图以及所有实地照片全部带上，我一会儿要让规划院的人过目。”
“行。”王沁握住她的小臂道，“知蕴，你真的好沉得住气。要是我，我一定慌死了。”
宋知蕴淡笑：“我刚已经默默地慌过了，只是时间有限，没允许自己慌太久而已。”
王沁也笑起来。
打开办公室的门，宋知蕴看着大开间里不少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撤出去，她找到李若铭道：“你梳理一下，会有多少人留下。半小时后开会。李助，麻烦你帮我看看大家的想法，希望能稳住这些人。”
李若铭道：“可以的。大宋总刚才说他要出差几天，那凤凰山所有事情，都汇报到你这里对吧？”
宋知蕴点头，她看到李程走回自己办公室，便有些疑惑地问李若铭：“李助，宋知文的助理李助也跟他一起出差？”
李若铭道：“没有，李程要帮大宋总负责一些日常事务，这一趟并不随行。”
宋知蕴看着李程的办公室门关上，似乎想到了一句话——
那晚在酒吧，厉临川对她说过，注意宋知文身边的人。
宋知文身边跟得最久的人似乎只有李程，难道厉临川说的是李程？
她想，有时间见到厉临川，可能可以询问一下他知道的情况。
*
半小时后，规划组全体会议。
剩下的七八个工程师，都看着全场最年轻的负责人——宋知蕴。
宋知蕴道：“目前的方案，大家有什么意见？我想先听听大家的真实想法。”上一次她跟所有人开会时，侃侃而谈的是负责人茅工以及他的助理工程师，这些人基本都没什么声音。
“我听说，集团高层的意思是要重新做？那么规划方向呢？”
“高层对目前方案最大的质疑在哪里？茅工的方案，的确是没有大错，目前国内的山林景区规划基本都是这样。”
“当然茅工的确偷懒，挪用了一些以前的案例。但这也没办法，再有新意，也不能乱来。景区建设规划，这关系到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宁愿不出错，也不能冒险行事。”
“说的也是。”
宋知蕴听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完，便道：“今天这个会议，就是我跟大家谈谈我们凤凰山规划的方向。”她让莫峻关上会议室的灯光，打开投影。
凤凰山全景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知蕴站起来，用投影笔指着画面上的地点道：“按照原先茅工的规划方案，从凤凰山主峰的凤栖柱的到凤湖，这一整片一共一万多亩地是景区收费板块，包含超过二十处的景点设计，与相关的栈道、索道、观光塔、观景台、吊桥等等。目前方案里重点是凤凰谷度假酒店区块；凤湖生态景观修复区块；围绕凤栖柱的观光索道区块。整个方案是集旅游观光、文化娱乐以及商业配套为一体，属于综合性的观光景区。”
其中一位工程师道：“对，这个方案我们很熟悉。那宋总的意思是？”
宋知蕴滑动投影笔，指着凤栖柱道：“将收费景区缩小到凤栖柱山体，从之前一万出头的面积，减少到五千亩，去掉一些没有特色的、任何一座山上都有的所谓景点。”
“那其他一万亩地呢？”有人问道，“收费景区变小，那整个预算、未来的经济发展效益，都要重新做过？”
宋知蕴又指着凤湖到凤凰山的八个村落：“以凤湖为核心，做星罗棋布的八个特色度假酒店区块。”
负责酒店部分的樊清道：“如果这样的话，整份方案会变成以酒店为主，观光景区为辅？”
“对。”宋知蕴道，“我让你研究过轻井泽和弗洛姆小镇，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樊清道：“轻井泽这种一定程度上还原当地山林特色的规划我们的确可以做，甚至我有信心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做出绝对体现凤凰山本土特色的酒店。”
另一个工程师道：“但是这样风险太大了，茅工的方案至少不会出错。这份方案，偏向性太强。等于将纯粹的综合观光模式变成度假酒店模式，这是两回事！宋总，你是不是还需要跟你们高层沟通一下？”
宋知蕴双手撑在坐上，眸光从他们神色各异的脸上掠过：“各位，相信你们去过旅游过、考察过的国内山林风景区，不下十个。占山卖票的景区还少吗？退一万步说，就按照茅工这类的传统景区规划方案，那我这样反问你们——凤凰山的巍峨高大，能超过北方的泰山、太行山吗？凤凰山的清丽秀致，又比得过南方的雁荡与武夷吗？”
“但是凤凰山有他自己的味道，江南特色的竹林风貌，世外桃源的优雅宁静。”
宋知蕴笑了：“对，我就想说这个点很好——既然大家都知道凤凰山的独特性在哪里，但好像我们的方案，与任何一处山景没有差别。这又如何让游客慕名而来凤凰山，又如何让体验过凤凰山风光的人，对这里念念不忘呢？所以，我就想抓住这一份独特的宁静，打造一个独具江南风韵的竹林山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