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知涵去冲澡,厉临川才给宋知蕴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新到的,尝尝味道?”
澄澈的淡金色酒液,入口微苦微涩,回味甘甜。
“哪里来的?”
“法国一个酒庄送来的。”厉临川坐在她身边,放下手中的威士忌酒杯,看她一品再品,便问道,“喜欢?”
“还可以。”宋知蕴不懂这些,“能解乏助眠的话,就蛮好的。”
“嗯。”厉临川抬手搂住她,“年中有时间?去南法走走?我在阿尔想做点生意,可能要跑一趟。”
宋知蕴顿时感兴趣起来:“好啊,可以带二哥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吗?这个季节有薰衣草吗?”
“七月去,风景正好。”厉临川手指尖拂她耳鬓,将碎发拨到耳后,“那宋总得安排安排?”
“厉总你不用安排安排吗?”宋知蕴同他打趣,“你怎么这么空?我好忙啊,其实也不一定有时间。六月底七月初结束凤凰山的事情,我要回恒远旅业,思涵也要顾着。我另外还想做点别的投资……”
看厉临川也没说话,宋知蕴想,自己这话不会是令他失望了吧?
她忙解释道:“不过确定要去的话,我一定可以抽出时间的。也可以电话办公,是吧?”
厉临川揉她的发顶:“嗯。”
宋知蕴琢磨一下,将宋仕远说的事情,提了提:“我爸之前说了一句话,今天又问我有没有告诉你。”
她的眼睛灼灼闪烁地看向厉临川,“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说你懂。”
“什么话?”厉临川皱皱眉,“恒远的事情?”
“差不多吧。”宋知蕴想了想,原模原样地告诉他,“他说,要你保证恒远永远都姓宋。”
宋知蕴还琢磨呢,却见厉临川忽的眉头松开,面露笑意。“呐?怎么回事?你真的知道吗?这么奇怪?”
厉临川捏她的脸颊:“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宋知蕴皱了一下鼻尖:“那不就是……万一我们在一起,让我们好好帮宋知文打理恒远的意思吗?”
厉临川捏着她的鼻梁,轻轻刮了一下:“全错。”
“啊?”宋知蕴不理解了,“那你的意思是……”
她眼神猛的一亮,又忙道:“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把恒远给我?!不可能不可能!”
厉临川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的手指滑过宋知蕴的下颚线,捏着她的下巴道,“宋董能走到今时今日,不是单靠运气。什么事情看不明白?宋知文的情况我们都懂,宋董不可能放心下来,把整个恒远都给他一个人的。”
“所以可能是要分家是吗?”宋知蕴像个孩子似的跪坐在他腿边,一瞬不瞬地认真看着他,“他很可能把恒远一分为二,给我一部分。”
厉临川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更有可能是找职业经理人,建立家族信托。这样可以保证宋知文以后衣食无忧,而你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恒远立足根基。不过这都要取决于你爸爸还能干几年。等他退下去的时候,宋知文和你又各自能表现出多少能力。现在,单淡凭他要我的保证这句话,不难猜测的是,恒远一定有你的份。”
宋知蕴哎哟一声倒在沙发上:“所以这是很积极的暗示吗?我居然没听懂。难怪他说你是旁观者清。另一层意思就是说我,当局者迷。”
“他很清楚你跟宋知文的情况,甚至可能很清楚你的立场与打算。说你是当局者迷,的确是对的。”厉临川揉着她的发丝,“好了,不必花心思猜测。你只要推着他往这个方向做决定就可以。”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宋知蕴想到饭桌上宋知文的话,“你最近一次见宋知文是什么时候?”
她正儿八经地竖着手指头指着他。
厉临川笑着握住她细细的手指:“终于发现问题了?”
宋知蕴皱皱眉道:“你不是帮我做局赢他的钱吗?怎么他好像完全没见过你似的?他不是还输了三千万?怎么一点都没对我发作?我还准备好他来找我麻烦呢!怎么回事啊?你背着我干了什么?说?!”
娇气起来的宋知蕴,有几分蛮横可爱。
厉临川凑过来,在她香腮边落个吻,又柔声道:“耳朵靠过来,我告诉你。”
“不!”宋知蕴很有原则地道,手臂还撑在他的胸前,“离我远点,好好说话。MadamSong现在拷问你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哈!”
“抗拒从严?”厉临川偏着头,对着宋知蕴淡笑,拿起搁在一边的酒杯,抿一口,“怎么个从严法?”
宋知蕴看他这么不要脸的表情就知道他满脑子不该有的垃圾,便瞪他一眼:“这事儿很严重呢!你另外有准备,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样,以后我不跟你玩了!”
厉临川笑了抬手将人一把抓进怀中,舒舒服服地把人抱住,顺着她的头发道:“我找个人出面,赢他三千万,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难怪。我就说嘛。”宋知蕴想着,这也行?那人也挺能赌的,她好奇地问,“出老千吗你们?”
厉临川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严肃地告诉怀里的小女人:“用眼睛和脑子的事情,怎么算是出老千?”
“……”宋知蕴翻白眼,“那就是出老千!”
厉临川吻她的额头,手掌揉在她细软的腰上:“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爸爸?”
宋知蕴想:你们还真的都很着急嘛?!
“过几天吧?”
她也不是故意要拖,只是觉得怪怪的。
一般男女朋友就这麽快见父母的吗?
她岔开话题问道:“我都忘了问你,漫柔叫你送我玫瑰花的吗?”
“漫柔最近忙着跟她的学长约会,很久没管我们的事情了。”厉临川戏谑道,“你以为我连送花这种事情,都要人教?”
既然他自己的主意,那卡片上的诗句呢?
不过宋知蕴没好意思问出口,就默默地“哦”了一声,靠在他肩头没再说话。
厉临川低头,下巴靠在她发顶:“花是我选的,钱是我出的,卡片也是我亲手写的。哪里还有疑问?”
“没有没有。”宋知蕴的手指扒拉他的衬衫扣,“哪有问题?没有。”
“那宋总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回礼呢?”厉临川笑道。
宋知蕴无语凝噎:“还要回礼吗?那我把花退给你?”她仰头看着他眨眨眼。
厉临川捏住她的下巴,薄唇靠近她的红唇:“你试试?”
语气轻飘飘的,可似乎她真的退回去,他可能要杀她个片甲不留。
宋知蕴抿唇笑起来:“那你要……要什么回礼啊?我也去买一束,送到你文澜的办公室?”
厉临川望向这夜色,抱着她起身:“陪我跳支舞即可。”
“鞋没穿呢!”
宋知蕴刚光着脚跪坐在沙发上,这会被他抱住,一紧张不自觉地双臂紧紧绕在他的脖颈上。
“踩着我。”厉临川低眸,望着面前漂亮动人的女孩子,见她低着头,便放轻声音哄着道,“蕴蕴,看着我的眼睛。”
宋知蕴踩在他的脚背上,随着他的话仰头,便望见他深邃眼眸中的自己:“干嘛?”
厉临川喜欢她的眼睛,永远生机勃勃带着飞扬的神采,宛若一个浩瀚的宇宙,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就算当她哭泣时,也因为这强大的能量而显得那样倔强骄傲与迷人。
在某个瞬间,厉临川也曾想,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一类人。
那是一种微妙的接近,说不上来的相似。
宋知蕴见他这样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后脊没来由的发热发烫,嘀咕道:“怎么不说话?”
厉临川慢慢地带着她轻轻地晃动,双臂用力地拥住她:“你跟宋董说,我答应他了。”
没头没脑的话。
宋知蕴却听懂了。
她莫名有些害羞地道:“你答应有什么用?我答应了吗?”
厉临川的浓眉第一次笑得这样舒朗:“那我就一直等你答应。”
宋知蕴哼了一下,却主动靠在他的胸前。
厉临川特别高,宋知蕴没穿鞋这样踩着他的脚背,下巴也蹭不上他的肩头,感觉自己纤细单薄得像是只有他三分之一似的。
她靠在他怀中,望向窗外的风光,静静地想:原来有个男朋友是这样的感觉,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好像还可以?
当然,前提是男朋友好好做个人。
对厉临川而言,并非真的要什么回礼,只要她悦纳自己的玫瑰花,只要她愿意陪着自己说说话,人在自己身边,心也牵挂着自己,那就够了。
但是没想到过了两天,宋知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周一时,厉临川上午在集团公司开会。
六月末,又是年中,这场会议非常之漫长。
等开完会,接下去是喋喋不休的一对一工作汇报。
直到上午十二点,剩下的几个分公司负责人说着要么一起吃中饭,把没沟通清楚的事项在饭桌上聊清楚,这样他们下午就可以回各自的分公司。
厉临川没拒绝,反而是一边的罗山似乎欲言又止。
厉临川对罗山的熟悉程度,堪比他对文澜集团所有业务的熟悉程度,立刻发现他这一点眉宇间的欲言又止:“怎么了?你中午有事?”
“没事没事。”罗山打个哈哈,“那走吧,我定地方吃饭。”
会议桌上剩下的其他人都收拾电脑、文件站起来。
等到一群人哗啦啦地簇拥着高大的厉临川从电梯里出来,走向门厅时,厉临川就看到一道杏色身影,温暖优雅地站起身来,看向自己时,面容上满是盈盈笑意。
是宋知蕴。
她等在文澜大厦的前厅,准备给厉临川一个惊喜,顺便邀他吃饭的。
她跟罗山提前沟通过,知道他今天开会完了照旧是去隔壁的餐厅吃饭。
谁知道,刚才接到罗山的消息说他要跟开会的员工一起吃。
不过这也不要紧,宋知蕴款款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厉临川面前,仰面浅笑道:“饭你来不及吃,花你收一下?我就回去了。”
于是,前厅所有人都看到这么一位窈窕淑女般的妙人站在平素里不苟言笑、沉肃冷漠的厉临川身边,杏白飘逸的衬衣与黑色严谨的正装挨在一起,似乎如一汪柔情的水,瞬间化解了男人身上固有的森寒气质。
厉临川握住她拿着花的手:“你怎么不上去?”
“我想着就去吃饭,你出来我们就走的,就不上去了?”宋知蕴小声说,“好了,我走了,搞得这么大阵仗。”
其他人其实都已经默默地闪避开去,可不想吃一嘴的狗粮。
厉临川眼底的笑意只有近处的人才能一窥究竟,此时,他抬手揽住她的腰肢,转身对罗山道:“你带大家去吃饭,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说。”
罗山笑着点头:“成!”
厉临川搂着宋知蕴一起往外走。
真是难得的胜景。
文澜集团第一单身王老五,今天彻底解决个人问题,也让全体文澜单身女员工结束了幻想。
罗山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背影觉得甚好。
上了厉临川的车,宋知蕴才问道:“你说我这么高调,是不是会挡掉你的桃花呢?”
厉临川抬手刮她的鼻梁:“哪里来的桃花?”
“谁知道呢?”宋知蕴轻叹一声,故作矫情地道,“所以我才不去你的办公室,万一发现你的秘书们各个魔鬼身材、天使脸孔,那我估计要吃不下饭了。”
厉临川一边将车开出去,嘴角始终带着笑:“我办公室女秘书的平均年龄三十五,你觉得呢?”
“哦。”宋知蕴转过头偷笑,“那公司肯定有年轻小妹妹嘛!”
等车子上了路,厉临川握住她的手:“我去哪里找比你更年轻,更有能力,更有眼光的小妹妹?”
宋知蕴被夸得笑意更甚:“叫你不要说好听话啦,一会儿吃不下饭。”
厉临川忽而问道:“罗山通敌,该打。”
“喂!”宋知蕴顿时控诉道,“什么叫通敌啊?我是敌人吗?”
“是啊。”厉临川道,“你是宋仕远使的美人计,我不是中招了?”
“什么啊!”宋知蕴推推他,“好好开车!”
厉临川这会儿问道:“宋知文呢,有什么动静?”
宋知蕴略一思索道:“他现在就盯着凤凰山规划案的事情,准备看我出洋相吧。”
厉临川道:“你自己有几成把握?”
“没有。”宋知蕴耸肩,毫不介意,“我跟我爸聊过,从企业角度说,他也认可这个方案。但从政府发展经济角度,这个方案的冒险程度有点高,没道理到手的钱不赚。再说,这份方案现在苏家也有,我拿到最新的消息是,苏家也在紧锣密鼓地调整方案,最后会调整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们恒远的胜算真的是不大。”
厉临川点头没再说这个,另外道:“帮我想想文澜凤凰山几千亩地的规划?”
宋知蕴手撑在车框上:“所以等政府敲定最后的规划开发方案后,文澜势必也要趁此良机开发你们手里那块地?”
“你的建议呢?”厉临川问道。
宋知蕴笑道:“我的规划案很值钱的好吗?!厉总你准备给我什么报酬?”
“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厉临川笑意丛生。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和宋知蕴这样闲谈聊天,竟然是如此的惬意,两个人似乎可以聊的事情有很多,不必拘泥于想方设法地找话题。
之前施漫柔提醒过他,让他找找女孩子喜欢的话题——
厉临川还真的是觉得万分为难。
反而是现在这样好。
宋知蕴没他想这么多,而是嘀咕着道:“你要是认真问我呢,我就认真回答你。其实凤凰山整体开发,我倾向于的是全盘对外开放。但是你们那几千亩地,要反其道而行之。”
“具体点。”厉临川道。
“哎!”宋知蕴瞪他一眼,又道,“那我想知道一件事,我再跟你谈我的规划思路。”
“什么事情?”厉临川难得听她这么问,转过来看她一眼。
“文澜投资了邮轮公司后,你的发展规划是怎么样的?”宋知蕴问道,“老实回答。”
厉临川道:“已经在海城开设了一家邮轮公司,另外海城的港口公司合资扩大港口建设。明年会重点做国内国际航线开发运作,还想知道什么?”
“没了。”宋知蕴满意地点头,“轮到我回答凤凰山规划的事情了。做成全封闭式,依旧是围绕凤凰山的竹林特色和江南山水风光做文章,采用现代科技做成立体化、浸入式的山水竹林世界。”
厉临川皱皱眉:“有什么类似的案例?我外行人,不是很懂。”
宋知蕴听他说自己不懂,有点来劲,笑眯眯道:“也有你厉临川不懂的事情?”
“我见识有限,请宋总指教。”
宋知蕴笑得乐呵,便道:“你知道影视城吗?完完全全仿造古代江南的建筑,让旅游的人一进去,就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就像是庞大的欧洲古堡,穿梭其中时,能一下子回到那个时代。”
“现在凤凰山规划中没有这一部分?”厉临川问道,“你怎么知道苏家不会这么做?”
宋知蕴默默吐槽:因为你们这个破书,暂时还没有这么高级的旅游景区呀!“这几年可能国内都不会有这类型的景区。”
仔细一琢磨,宋知蕴才惊呼一声:“我发现一件事儿。”
“什么?”
“不管政府最后选择了什么规划方案,是交给恒远做,还是交给宏大做。赢家根本不是这两家,而是文澜!你们简直就是坐收渔翁之利!厉临川,你打的一手好算盘!难怪你们文澜早年不开发凤凰山但是一直在做考察,原来就等着这一天吧?终于在你手里被你等到,你接下去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发展机会。”
宋知蕴想,这么笨的道理她怎么到现在才想明白?
无知害死人啊。
厉临川将车停在餐厅门口,握住她的手道:“不管凤凰山开发最终花落谁家,文澜的凤凰山,我交给你做,好不好蕴蕴?”
他浓密纤细的睫毛下,是深不见底但莫名深情的眼神。
宋知蕴抿抿嘴角:“干嘛啊,把这么大的蛋糕送到我面前,那我不吃显得我很蠢,吃下去显得我是走后门。”
厉临川揉她的头发:“到时候竞标,你依旧可以用实力说话。”
宋知蕴哼了一声:“又要搞规划案吗?你要逼死我吧!”
等厉临川副驾驶车门,扶着她下车时,宋知蕴又道:“我觉得我好像不应该跟你走得这么近,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工作才接近我的?你说!”
厉临川在她额上落个吻,笑得奸诈:“这都被你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