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哨响。
第三声哨响。
汽车经过改装后百米加速不到两秒,哨音刚落的瞬间,孙绵绵感觉到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推背感。
全身上下的血液,所有神经和骨骼都能感知到引擎的嘶吼咆哮。
可以说,即使是坐飞机也感觉不到这样的加速度。
一晃眼的工夫,汽车犹如闪电般激射而出,起点两旁的观众、树木都成了虚影。
这条赛车道本就是一条废弃公路。
没有路灯,护栏低矮,道路狭窄,大概真的只有这样不要命把自己当成秋名山车身的狂徒才敢玩这样的刺激。
孙绵绵觉得自己今晚真是疯了,鬼使神差就上了车。
她勉强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黑衣少年。
他神色寡冷,大半张脸和脖颈笼在阴影中,眼中空无一物。
楚枫手眼脑配合默契。刹车过弯,加油出弯,不过分秒。紧接着又是一个弯道。
三个弯道之后,孙绵绵觉得自己像是被高高抛入云层,飘飘忽忽,什么都看不到听不清也无法思考,指尖都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坐在身畔的这个人。
楚、枫。
汽车旋风般开过终点,又向前滑过数十米才停下。
孙绵绵头皮发麻,呼吸急促,四肢像泡久了温泉一般绵软无力。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慢慢侧过脸。
楚枫也在看她。那双总是带着无所谓的笑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寒星般的幽幽暗光。
一滴晶莹剔透的汗珠从她秀挺的鼻尖骤然跌落,跌到她起伏的胸前,渗进了棉线之中,留下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楚枫的目光在那片湿痕上停留了一瞬,倏地别开脸,咳了一声。
将车开回起点,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口哨声。
孙绵绵已经缓过神来了,可是手还是没劲,安全带按了好几下都没解开。
楚枫伸手过来,“咔哒”一声,帮她解开了捆缚的安全带。
微凉的指尖擦着她的手背而过,很轻很淡的力道却留下了无法忽略的感觉。
“能走吗?”楚枫比之前低哑了许多的嗓音里透着一分浅浅的笑意。
孙绵绵点点头,开门下车。
楚枫反手随意关上车门,跟在她后面。
大伟和晨子都坐过他的车,跑完下车的时候,一个吐得哇哇的一个腿软得当众跪了。小姑娘还挺令他惊讶的,全程一声不吭,下车也没吐没跪,虽然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走地颤巍巍,但好歹是自己走到休息区了。
孙绵绵强撑着自己走到路边,找了一个枯旧的树墩坐下。
楚枫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孙绵绵这才感觉到喉间干渴地都有点疼了,她道了声谢,接过来。
楚枫放松地靠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拿着一瓶水也喝了起来。他仰头的幅度有点大,露出修长而紧致的脖颈线条,男人特有的结处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
孙绵绵看了几秒钟,垂下眼,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有驾照吗?”
楚枫拧上瓶盖,低笑一声,“小姐,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的确是晚了。
孙绵绵尴尬地摸了摸耳垂。好半天,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脸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谢我什么,谢我带你非法赛车?”楚枫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是啊,可是孙绵绵就是想和他说声谢谢。
自从爸爸突然去世,她的世界就从彩色变成了灰色,再也没有痛痛快快地发泄过自己的情绪。
两个多月了,既没有嚎啕大哭过也没有开怀大笑过。
今天,再次从老房子的旧照片里体味到疼爱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独留她一人时,心里一直憋着的情绪似乎到达了顶点。
而楚枫带给她的从未有过的刺激,让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震耳的引擎声,“轰”地炸开。
此刻,她有一种突然脱去铠甲般的轻松,心情似乎也重新明亮起来。
楚枫似乎会读心术,问:“是不是很刺激?”
孙绵绵抬眸,对上他亮闪闪的目光,点头,“对,很刺激。是那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的刺激。”
楚枫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对,他要的就是这种刺激。全身血液逆流,重锤般的心跳声在耳边敲打,血管即将爆裂……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憋着的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楚枫站起身,靴子踩在地上的枯枝发出“咯吱”轻响,低语:“其实你不觉得这世界上,和人在一起,才是最刺激的吗?”
孙绵绵微怔,仰起头。
楚枫没看她,最后灌下几口水,手里的矿泉水瓶在他的五指下发出脆弱的卡啦声。好看的桃花眼里又冷又黑,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